第17章 别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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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葡和邰鸣东说是青梅竹马,正儿八经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算来算去其实没有几年。
她十四岁的时候,邰鸣东出国留学,临走时,给了她一摞电话号码。
那年头手机刚普及,输入电话号码全靠手打,孟知葡嫌麻烦,问他:“都是什么啊?”
“都是我朋友的电话。我不在国内,你在学校被欺负了,就给他们打电话,总有一个能帮你出头。”
孟知葡不屑一顾:“谁敢欺负我?”
她是校园一霸,不欺负别人就算是好的,天天身后跟着一群人,走到哪里,都像是个小公主。
邰鸣东看她白嫩嫩的脸,仰着头,骄傲得像是只小孔雀,忍不住就打击她:“你在家当然什么都好,大家知道你爸妈是谁,肯定要给面子,等你上大学去了省外呢?”
她说:“我是凭自己的个人魅力交的朋友,关我爸妈什么事儿?”
她对自己认知不到位,邰鸣东也懒得多说,把她手机给抢过来,亲自替她把电话号码都输了进去。
等他走那天,她也跟着过来,坐在车上一直戴着鸭舌帽。
邰妈妈问她:“萄萄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不说话。”
她这才小声说:“没什么。”
可她一开口,鼻音重得要命,邰妈妈踢了邰鸣东一脚,他就说:“不会是看我要走了,太高兴,喜极而泣了吧?”
“谁喜极而泣了!”
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哭得花容失色的脸——说“失色”也不准确,至少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桃子。
邰妈妈哎呦一声,连忙递纸过去:“萄萄,不哭了啊。这臭小子走就走了,咱们别舍不得他。”
她抽抽噎噎说:“没……没舍不得。我就是被风迷着眼了。”
车里哪来的风?只是春风不解风情,将少女一番心事拨弄。
到了机场,他拿着登机牌,不忙着上飞机,转身叮嘱她:“遇到事儿别自己傻兮兮的,要么给我那些朋友打电话,要么告诉你爸妈,知道吗?”
“别啰嗦了。”她还在哭,连鼻头也红起来,看着他,哽咽说,“你一个人去了那边,饿死了怎么办啊?”
把他给气笑了:“我又不是猪,还能把自己饿死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那谁知道,你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干嘛一定要出国呀?”
他看着她,她哭得太惨,纸巾用完了,满脸都是泪珠子,有一颗悬在那里,摇摇欲坠,亮闪闪,像是一颗星。
他抬起手,想替她擦掉,犹豫一下还是说:“擦擦脸吧,跟个小花猫似的。”
她也不讲究那么多了,拿袖子用力擦了擦脸,可眼泪还是止不住,越说哭得越凶,一串一串,断了线往下淌。
他拿她没办法,喊她说:“萄萄,别哭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委屈巴巴说:“我也不想哭啊。”
他无奈地叹气,忽然把登机牌拿出来,抬手撕了。
孟知葡吓了一跳,用力抱住他的手臂:“你发什么神经?!”
“我不去留学了。”他很平静地说,“你哭成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孟知葡傻愣愣看着他:“我就是随口说说。邰鸣东……二哥,我一个人,真没事儿。”
她被他吓得,二哥都喊起来了,邰鸣东这才说:“真的?那你一个人遇到事儿了呢?”
“我给你朋友打电话!我告诉我爸妈!”她急得跳脚,认认真真保证说,“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吧。”
他还是沉着脸看着她,她用力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是迎春花的花蕊,被风吹得乱颤。他忽然笑了起来:“看你急的,我再打印一张登机牌不就行了?”
孟知葡这才知道他在骗自己,气得用力给了他一拳:“你讨厌!”
“你看,这不就不哭了?”
可她还是生气,也不为他离开伤心了,巴不得他赶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等他真的上了飞机,她又惆怅起来,站在那里,用力向着他摆手:“二哥!我舍不得你!”
他明明已经走进登机口了,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了笑,同样摆了摆手说:“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又说,“别天天减肥了,又不胖。”
她噗嗤一声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滚下去,可这一次,没有他变着法子哄她了,他到底转身,走进登机口,走远了,就看不到了。
后来回忆起来,孟知葡自己也说:“不知道感情怎么那么充沛,哭得要死要活,不就是买一张飞机票的事儿吗?”
可那时她才十四岁,少年人的心,脆弱得像一张纸,忍不了片刻的分离。大洋彼岸那样远,像是隔了天涯海角,他去国外求学,邰家为了磨砺他,最开始一年都不准回来,后来养成习惯,就只在春节才回家了。可春节,孟知葡又跟着父母回了家乡。
人不见面,渐渐也就淡了,哪一天从抽屉里翻出那个手机,最老旧的型号,可充了电,一按开关,居然还能开机。
孟知葡坐在床上翻看,看到他输进去的那些电话号码,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些号码,她其实只打过一个,也不是十四岁,是几年以后,她也去了外地上大学时候。
她刚下飞机,就被告知行李被弄丢了。机场傲慢,只愿意赔偿一个最基础的数字,连一声道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