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化解(2 / 2)
看来什么迂回欺骗的方法都不管用。
她说:“你们为国战死,吴云却不感恩你们,反而将你们说成国家的叛徒,玄风,你的父母当年有多么为你入伍一事感到自豪,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有多么绝望崩溃,这一切都是吴云国的错。”
玄风红了眼,呼吸急促起来。
“……这绝非真的,朝廷为何如此对待我们?我不相信。”
花钟柔声道:“玄风啊,你没发现吗?我们之所以在你的记忆中出现第二次却毫无变化,是因为这里不是真实的战场,这里只是你虚构出来的梦境而已,我说的事已经发生,你不但要选择相信,还应该接受它,因为……你未来还有路要走。”
“不,不——”
玄风摇头,神色震惊,“怎么可能?这一切太过荒谬了。”
沈寄上前一步,低声喝道:“玄风!”
玄风震颤了下。
沈寄冷声问:“你为吴云征战这些年,难道真不知你所保护的,是怎样一个国家吗?”
玄风怔住。
他不知道吗?
不,他当然知道,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样的朝廷,当政者不为民,只耽于享乐,军队上下全在贪污,甚至连军饷都数年发不出来了。
士兵都吃不饱穿不暖,真是连兵器都生锈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打仗?
这次开战之前,他是极力反对的,但他并无甚话语权,他的声音不会被上位者听进去,他们只想着走捷径,靠阴谋去赢得一场胜利,以获取继续向朝廷索要军饷的借口。
但暗探叛变了,他被俘之后,在敌国的战俘营里,那个暗探曾来见过他,他问了为什么。
暗探惨笑一声:“这需要问吗?”
他便不再说话了。
其实他也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带着手下的死士叛降敌国,敌国的将士起码是被当做将士对待的,可他每次想起父亲的谆谆教诲,便歇了心思,咬牙强挺一身傲骨。
在敌军决定杀俘的那一日,他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该到头了,他无愧于吴云,更无愧于父亲,甚至他死之后还能为家里带去一笔抚恤金,他不算多高的职位,好歹也是个小将领,抚恤金应该不低吧。
弟弟考中了秀才,或许也该能成一门好亲事了,有了这笔钱的话,家里的生活会变得更容易一些。
而他陈风,虽因身份问题早与家里断了联系,可他死后,父亲一定会谅解他这些年的杳无音信的,还会为他这一捐躯行为感到骄傲,守护江山百姓,这亦是父亲的傲骨。
他的身形晃了几下,几乎站不住。
大雨逐渐减小了,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淌下来,却浇不透他的灵魂。
他感到寒冷,极致的寒冷。
原来,他已以为傲的一切,竟都是假的吗?
吴云国根都烂完了,可也该有个底线啊。
即便不为他们立碑祭祀,也不该污蔑为国战至血干的英雄吧。
他仰头笑起来,惨笑。
鲜血与泪水从眼角渗出来,混在雨水中,被冲进泥污里。
花钟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走到他面前,轻声道:“陈风,这事已经过去了九年了,你回头看看,你的兄弟们还在黄泉渡等你呢,你若深陷执念,便会一齐断了他们来生之路。”
玄风身子一震,缓缓回头去看,他身后空无一人,唯有一座简陋的孤坟,被雨水冲刷地狼狈不堪,露出森森白骨。
“已经……九年了啊。”他喃喃。
九年,他们在人间已化为了一堆白骨,他们被当成叛徒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可白骨不会诉冤。
“陈风。”花钟拉住他胳膊,“风与月还有时间,你的红尘幻梦还在,你可以回到家乡,再见你亲人一眼。”
玄风红了眼落下泪来。
伴随着他这滴泪落下,花钟发现她又站在了最初进来这片红尘幻梦时所站立的地方。
油菜花还是油菜花,远处炊烟袅袅,那白墙黛瓦的小院仍在。
她在原地出神了半天,直到沈寄的声音轻轻响起。
“陈风不是个心性脆弱之人,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你所愿的,应该已经完成大半了。”
花钟沉默地点了点头,同沈寄一起往那小院而去。
小院前,玄风伫立在篱笆门外,没舍得踏进一步。
花钟和沈寄都没有上前打扰他,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望着。
院里响起陈芳甜甜的笑声。
“阿爹阿娘!我哥回来了!我哥回来了!”
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冲出来,给陈风开了篱笆门:“哥,快进来欸,站在外面干嘛。”
玄风缓缓踏足,红着眼,呼吸沉重。
“芳,哥听说你快嫁人了。”他笑着说,眼角含泪。
陈芳红了脸,带着天真的羞怯:“没有哩。”
“陈风!”陈父与陈母从屋里奔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高声笑喊:“哥!”
陈父激动地拍了拍他:“陈风,你一去回去,怎么连封信也不给家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