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1 / 2)
扶光原本听说,长安有月,皎洁团圆,流光千里;洛阳有花,重叠千瓣,冠绝天下。
他是向往的。
他满身污浊到了河东,偷来了梦幻般的一年时光。
重新置身于河东之外,方才知道,河东真的是天下唯一的净土,河东之外,皆是乱世。
长安月,萧索孤清,不见繁华;洛阳花,零落成泥,香消玉殒。
他的向往破灭了。
但破灭之中,他心中蓦然间又有什么萌芽而出。
他的信仰。
她,是他的长安月,洛阳花,是他梦里也不敢亵渎的爱人,他要他的月亮高悬天上,他要他的牡丹自在盛开。
扶光在长安,让蒲洪深感佩服。短短三个月,女郎当初嘱托他教扶光,他已经没得教了。
不仅仅是从武力上,更是在治政上。
扶光的人马迅速扩张,长安百姓修筑城墙,他领着河东玄甲军身先士卒。
这些民夫中,有一大批人愿加入他的麾下,三个月间已经扩展到三千人。
扶光领着这些军士,开垦城中荒废闲田、为平民百姓修房。将鳏寡孤独、妇孺老幼者集中起来,让他们绩麻织布,烧饭洗衣,修削箭杆,伐木造器,同时给他们一口饭吃。
一时间,城中无饿殍。
李愈的西凉军一开始嘲讽不已,但到后来,看到良田成垄、弓箭成捆,他们渐渐不再笑了,他们这才隐隐明白,这人治军的手段,是军心民心之所向。
长安旧臣对扶光这个胡将,极其不信任,甚至敌视。
但扶光手握长安军权,并未膨胀,对反对和诋毁他的人,反而展现出了极大的克制。
这一天,又是一个拎不清形势的老臣,在皇帝司马炽的宫殿里絮絮叨叨,诉说着车骑将军扶光的不是。
“陛下啊!那胡奴要欺到老臣头上啦!”老太傅一把鼻涕一把泪,司马炽尴尬的让身边宫人给他递了一张椅子:“太傅,莫要置气,保重身体要紧!”
太傅哭诉道:“老臣家中无一长物,不过还有几个奴仆可用,他竟然都不放过,不知施了什么妖法,把人都拐走去服劳役了!哎哟哟……”
李愈少时是个凉州游侠,最擅使枪,如今他一身轻便银甲,抱臂拄着他的红缨银枪,倚在大殿外的大柱边。
扶光和蒲洪正走过来,他在柱子一边探出脑袋,朝着两人悄声招手:
“唉,扶将军,蒲将军!别慌进去,陛下忙着呢!”
蒲洪吊儿郎当,依旧是松松垮垮的衣衫,乱糟糟的头发,一把胡子拉碴。他肩上扛着自己的丈八长矛,龇牙问李愈:
“陛下居然有事在忙?稀奇了!”
李愈的容长脸蛋微微一红,轻咳一声:“那个,太傅在里头呢!正在说咱们武将的不是!当然,这是他们文臣的旧毛病了,发牢骚而已。”
“闲的,一个个!”蒲洪哼了一声,李愈年纪轻轻,却不由得老气横秋的叹口气,无奈极了。
三人一时无言,驻足在大殿廊下,听着殿里呜呜咽咽的哭诉咒骂,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走神。
已经入冬了,天开始黑的早了。
关中的冬意来的更早,下午便起了乌云,开始有零零星星灰白的盐粒子撒落。
李愈探手接了一会儿,雪砸在手上都疼。他收回手,揣在袖子里暖和。
神游天外一会子,李愈把视线落在了扶光身上。他跟自己差不多大,或者比自己还年轻。
自己能练得出武功,但扶光那种通身的沉凝之气,那种坚定的信念感,他可练不出来。
“扶将军,你兵法谋略、治政治军很全面,都很厉害,在晋却籍籍无名,不知之前你是师从何人?”李愈问道。
扶光回眸看了看他,不想说话。
蒲洪是个热络人,见李愈尴尬,不由得打起圆场:
“李将军,扶将军不爱说话,莫怪哈!其实这个师从嘛,我们都是寒族,哪里有什么师从。非要说起来,我是师从我们河东的军师青莘,他救过我。扶将军就比较厉害,是师从我们河东小主公,俞氏女郎俞羲和。”
李愈瞪大了眼。师从一个女郎,这女郎还是他的主公。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扶将军定然是天资聪颖!”李愈赞道。
却听到那个一言不发的扶光突然道:“不是,全赖主公教的好!”
蒲洪忍不住,揽着李愈的肩膀,勾肩搭背的说:
““我们小主公确实是个厉害聪明的人,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过你可不能说我们小主公一句不是,扶光这个家伙忠心的过分,会跟你打起来的!来来来,我学学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做派。”
蒲洪混迹过市井,跟三教九流打过交道,学起扶光来,把脸一板,眼神透出一股子漠然来,惟妙惟肖:
“屠城?不存在的,主公不让。”
“硬拼?不存在的,主公说打仗得带脑子。”
“攻城是为了掠地,已经掠了地,还攻城做什么?主公说,围他。”
“若截获了不得了的情报,当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谋略,我主公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