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花王娘子(2 / 2)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民众们欢呼雀跃,竞相往花轿中投掷鲜花鲜果,亦有富甲一方的商贾巨贵,竟是将随身配饰的金玉珠饰随手扔出,想来若是能换回帘后美人回眸一瞥,怕是立即死了也能甘愿。
陆呦鸣身居辇内倒觉还好,那些掷向轿舆的花果大多止于两侧围栏,加上帘幕阻隔,不至于污了内室。而那气喘吁吁抬轿的轿夫与随行护卫的影狩卫却是如逢大难,不是脸上身上沾染了一堆斑斓的汁水,便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被情绪激荡的民众骇到,慌慌张张唯有紧握腰上的佩剑。
居烛尘更是脸色骤变,他素来有些轻微的洁癖,贴身伺候的仆役莫不一日三顿地将居所打扫得纤尘不染。此时鼻腔中络绎不绝的陌生人体味,鲜花鲜果溅落到泥地里的腐朽味,还有漫天呛人口舌的硝烟味,都让他忍不住作呕。
幸好从轿辇四方飘摇的纱帘中偶尔会逸出的一缕两缕清淡怡人的幽香,勉强缓解心口勃发的烦闷和暴躁。脑海中少女意气风发,雄心万丈,却又探出半点星点狡黠的身影一闪而过,却在下一瞬间被他消磨擦拭,徒留下一段模糊不清的倩影。
她已如愿登顶,荣耀至极,自己一副魂牵梦萦的模样又是何必?
定了定神,竭力压制住五脏六腑汹涌激荡的怒意。若不是怕京都有关影狩卫的流言四起,居烛尘恐会即刻抽出墨玉软剑甩出几朵凌厉的剑花,吓退周遭前赴后继妄图涌上花辇的宵小之徒。
另一厢,朱雀天街临边的逍遥酒庄。
京都享誉盛名的大酒家中,唯有这逍遥乐天之地楼层最高。三楼雅间的门庭向上挑高,室内大气朗阔,明灯高悬,彩绣盈柱。窗棂明亮透彻,围栏精致玲珑,转角处俱用怪嶙湖石雕纂,尽显雍容和华贵。透窗向远处眺望,高处的视野极佳,却见桃杏灼灼似火,柳絮浮游似云,四时之景烂漫尽收眼底。
姚若龄一身飒爽的胡服劲装,头发高高挽起,仅用一根朴素无华的桃木簪固定。今日她做东包了逍遥庄的三层小楼,却是孤寂地倚窗独酌,任由其余几桌宾客在旁推杯换盏,投骰耍疯。
“姚家侄女此刻正该‘春风得意马蹄疾’,又何必演上一出‘独酌无相亲’的折子戏?莫不是老夫的笑话还没敲够,定要亲身揶揄一番才能罢休!”
宋威公语含愠怒,他早将大半身家压在了席心玦身上,如今可谓是血本无归,多年辛苦毁于一旦。倒是姚氏弱质女流,主营的凌若花坊经花王娘子佛口金推,定能掺和进来年的牡丹生意,说不得临门一脚便能成为宫廷御用的皇家商贾,怎不令人妒火中烧,肚皮里生出万千荆棘恶意!
“宋叔,您说得这是什么话?侄女若有半点星点不恭敬前辈的想法,又怎会特意下帖请您?”
姚若龄愕然回首,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眸里尽是不作违的震惊之色。
“你不过是顾忌我的行会会长身份……”
“我若想换人,您的会长之位包管做不到明天!”
姚若龄径自厉声喝断了宋威公的妄言,她晓得此人心胸狭隘,寡恩善变,因而过去几番打压,定要此人心底存了惧怕。
果见对方变了脸色,那欺软怕硬的宋威公反而弱了气势。自画舫言语不慎,激得姚氏娘子甩袖而去,他便始终惴惴不安。如今胜负已分,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的中年男人耷拉着两撇青须诺诺不敢多言,颇是垂头丧气。
“罢了,我今日心情极好,就不与宋叔计较了。”
姚若龄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掠过错落有致的楼阁飞檐,跨过连接宫城与望湖的九银桥,天街之一的朱雀长街宽近百步有余,御道可供几辆舆轮香车并肩而行。两侧尽栽樱杏桃李等树植,此时正是花期时分,清风拂动,琼英缤纷,繁花落尽,竟似连绵起伏的花潮浪涌,壮丽澎湃令人诗兴大发。
今日花王娘子游街莳花,但见游人如织,熙熙攘攘,从高处眺望竟似毛笔在宣纸上飞溅的的墨点,密密麻麻布罗在街头巷尾。冗长的花辇队伍犹如一条不见头尾的神龙在人潮中穿梭,鼓、瑟、箫、琴合奏出恢弘的古乐,似龙啸虎吟,尽显盛世气象。
姚若龄举杯朝天三点头,她不敬神仙,不敬妖鬼,独敬她家陆大娘子!如此盛会,唯在此高处,奉上三杯薄酒,恭祝娘子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