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八章(2 / 2)
这恐怖片的一幕:她走进卧室,小老弟不在猫爬架上,也不在扶手椅里;脸脸也没有如常从桌底下溜出来迎她。颂祺睁大眼睛环视一圈卧室,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会瞎掉。听到客厅门响,听到高跟鞋,是黄琴梦。
“猫呢?”颂祺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黄琴梦剔剔眉毛,撇嘴说:“猫?猫啊。我放你姥姥家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斜眼看定了她,“注意你跟我说话的语气。还要我再提醒你吗?”
“为什么不经过我就放在姥姥家?”
“放姥姥家有什么问题吗?”黄琴梦耸一耸肩膀,每每推卸责任表现无奈时的动作,然后是摊手,“你跟我说养一周,这都多久了?我可不想再被邻居投诉。何况姥姥姥爷最爱养猫了,又是院子,你又不会照顾,家里又没人,成天搞得乌烟瘴气的。”
“你总是这样。”
“你说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把她的话在脑子里消化了一遍,颂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黄琴梦开始大喊,说自己怎么这样倒霉,摊上这样一个白眼狼,再怎么为她也不会领情。颂祺的声音开始沸腾,她说她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质问她到底把猫弄哪里去了。黄琴梦说如果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态度,她抄起沙发上的晾衣架。颂祺跑了出去。
给姥姥打电话,打第三通才接。电话里姥姥反问她:“什么猫?你妈还从我这里拿走了几只呢!不是你说要带回家里养吗?”
她要那么多猫干嘛?颂祺呆住,眼睛里一点光,钝钝的,忽然一闪,“你知道她说的那个种植基地在哪里吗?”
十一点钟。顾井仪才睡下,竟接到颂祺给他打来的电话,跟他道歉?嘈杂的电流声夹缠她的搐气,他只听她哭着说着一句:“脸脸出事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出事?”
“我,我不知道。他们说棚里有老鼠,不知道怎么就中毒了……我……”
“你现在在哪儿?”
那天后,他们就再没话过一句。脸脸还没到医院就死掉了。她心里有什么就这样死掉了。第一次见顾井仪发那么大的火。他说饼饼早已经好了,把脸脸交给她只是因为她状态不好,“如果它不能让你高兴,为什么你不把它还给我?你知道它才多大吗?”
她哭坐在地上,说对不起,说她不知道会这样。他显然不信,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我的错。我看错你了。”
追上去的时候他推了她。也不能完全说是推。只是挣得用力。
顾井仪离开后。颂祺独自坐在宠物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烤暖的姿势。大理石阶灰凉凉的,像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看雨下到绝细处断开,她忽然觉得,她和过去痛苦之间的一场挣扎,或叫它命运,或叫它神。都结束了。小时候上大人聚会的圆桌,喜爱的食物只能下箸一次,她说贪嘴容易失节。也不管自己不兴舞蹈不兴钢琴不兴奥数班。从何嘉到顾井仪,脸脸不是唯一,以后还会更多?想到这里颂祺就笑了。过去我好像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远离痛苦或其实想要靠近。但脸脸是有实的,如果不是现在脸脸死掉了,大概他永远无法理解我不堪,那又谈何原谅?现在伤痛已经造成了,我爱他,不要他痛苦我所痛苦的。本来他就是个怎样都好的人。而我从来都不是自己。
颂祺筋疲力竭,又搂抱剩下几只猫上姥姥家。得知猫差点出事,姥姥气得挫牙:“既然已经准备了老鼠药那为什么还要猫去捉老鼠呢?”
之后颂祺一直待在学校旁边的快餐店。一宿未归。黄琴梦也不问。等到学校开门才进教室,顾井仪从进教室起就不觌眼看她,颂祺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一直道歉,顾井仪只生气不响。他从来就不是太好脾气的人,不说,因为出口即是伤人的话;她的声音也像雨,说到断线,就说不下去了。
何嘉不知道这回事。彭川也不知道。顾井仪始终没办法数说颂祺的不是,因为她自身是这样悬疑的存在。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恐惧,当然即使她错,她无意的,那又是什么错了?从哪里错的?要怎么条理?之后几天他很错乱,也许双方应该适时放凉一下,他也不想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颂祺不知道这些。但好像已经无所谓。她抬手遮挡住脸上的阳光,看也不看地朝前望;这不是一个所以然的世界,黄琴梦对她都不是不爱,她根本是恨。如果她能在脸脸之前就永永远远地接受这一切,那也许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所以即便看不到,她也做出无限信服的样子。每晚刷题刷试卷刷累了,脸脸伏在桌头等她。每一次被打,脸脸偎着她睡,如此好像就不那么痛了,可还是很痛啊!
她保护不了脸脸,还保护不了自己。原来她真的什么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