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齐鸬鹚(2 / 2)
“贾师随父侯流亡齐国时,见到一捕鱼者,他豢养了几只鸬鹚为他捕鱼,鸬鹚可潜于水底,擅捕鱼。”
我听得新奇,忙问:“我以前听过齐国人有捕鱼为业,如今听来竟然和我们用猎犬驱赶猛兽一样。”
他听来一笑,又说:“捕鱼者行舟于大泽,以纤绳缚于鸬鹚,鸬鹚下水捉鱼,夜幕时鸬鹚回到舟上,宿于暖房。有一鸬鹚擅捕者数倍于同类,不满捕鱼者同视之,遂挣脱纤绳独自下水。”
我问:“贾师如何知晓鸬鹚不满,莫不是有人盗之,假托之言?”
阿欢道:“既是贾师所述,便是贾师所见,鸬鹚有心与否,见仁见智。”
被噎一口,想来阿欢势不满意被打断,只听他又讲:“那鸬鹚初初觉得快活,以往捕鱼,所得十之一二,余数尽归捕鱼者,那日,它得了个饱。”
我递上一碗浆水,他接了放下又说:“夜幕时分捕鱼者回程,鸬鹚独留大泽。鸬鹚惧冷,竟回不得暖房,又有蛇兽作祟,竟不得安宁。鸬鹚悔之,欲侯捕鱼者翌日以归。”
鸬鹚不就是狐氏?虽然狐氏于晋侯归国有大功劳,却总想独立于群臣,甚至不满晋侯立的世子阿欢。如果狐氏愿意顺从晋侯,倒也欢喜。毕竟捕鱼者豢养了许多鸬鹚,也并不是非一只不可。
“岂知,捕鱼者误以为此泽有害于鸬鹚,不再来此捕鱼。惴惴至于寒冬,湖面结冰,鸬鹚遂绝。”
“啊!”我惊呼出声,不知是讶于鸬鹚此物的奇妙,还是因为狐氏的命运。
惊慌中我捉住阿欢的双手,问:“我去楚国这些日子,可是发生了什么?”
比起狐氏,我更担忧的,是捕鱼者会怎样对待剩下的鸬鹚,又或者,对于晋侯来说,阿欢是不是也是一只鸬鹚。
“曲沃动向愈来愈不明,父侯是比原先更为猜忌,不过还好,父侯近来倚仗先氏,中军将和新下军佐都是先氏的人,赵氏近来也要起复了。不过我好像也被剥离军中了。”
“阿欢离开军中是好事啊,为什么会担忧呢?”各国都没有世子从军的道理,因为阿欢爱好晋侯特地允许,却不能给予重要的职位,如今朝政反复,世子离开军中才是安全的啊。
“这说明,父侯不那么信任我了。”
“我说,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阿欢。”我调笑道。
“这一次,狐氏不满的是我,上一次,狐氏不满的是介氏子推。”简直霹雳,我被乍得说不出话,“怎么会,你和介子推怎么会一样?”丝毫不顾及周遭是否有人,我开口反问道。
“姊……赵衰说的是对的,他说让我要比父侯更顺从狐氏,我没有听,我以为……”阿欢失声道。
一个世子之位绝不可能让阿欢如此失态,他在意的,是晋侯对他的信任,他从来引以自豪的父亲,为什么会怀疑自己的儿子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轻轻拍着他的后肩,良久又想起来:“不是还有贾师,老翁年纪大,难免思索多一些,我先前孕中,也常担忧你是不是要舍弃我呢。”
他定了定神色,道:“父侯疑得没有错,我……确实应当比以前不一样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取代他,我想帮助父侯让别人惧怕我们,不敢再起兵事,我们,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
晋国国大而兵少,骊姬之乱前后二十多年被侵吞不少土地,晋侯几次征伐,虽然重新站稳了脚跟,又葬送了许多壮丁,田间赋役却没有增加,一是因为晋侯主张俭朴,勒令所有贵族弃奢,二便是各国缴贡尚有支余,但如果晋国不能迅速恢复兵力,小国也会有不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