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穆姬(1 / 2)
我侍弄着怀里的阿衍,只有醒着的时候,会偶尔哼几声。待她沉睡,又是一番憨劲儿。
“夫人,雍城的穆姬夫人薨逝了!”石奴哀道。
思虑间我未曾回过神,惊厥起来,薨逝的是大母,去岁她还同我在咸阳宫会面,尽管她不曾认出我来。
这哀戚没来得及收敛,姑母亦遣人相告。因为姑母与我都是出嫁女,亦是大母的亲眷,乃服大功,孝期九月。甲嬴当服国丧。
晋侯为大母亲弟,却为国君,当减一等,服缌痳,孝期一月。晋侯诸子,阿欢当服小功,孝期五月。
黄昏时,因我方产下阿衍之故,姑母遣人特来告知,令我虽服九月之孝,饮食、穿着等从缌痳,可肉食。
为怕麻布割伤阿衍,我便极少去探望阿衍,每次便是去见也无法亲近,然而阿衍极为聪慧,每次我来,手脚四处摇摆,喜不自胜。
姑母即将亲往雍城奔丧,临行前我分别书一份帛书遥寄大父与伯父,感念大母之情,望君珍重身体,情难自禁,数次搁笔。
大母这一生,荣华富贵,安宁德寿常享。大母几位弟兄,多命途多舛,结局凄惨。比起那些兄弟,她遇上上大父,荣华一生,又有大父倾情,这一生也算圆满。
昔年晋惠侯败于大父,困于雍城,险遭人殉。大母更是以自身性命和二位伯父相胁,才饶得他一命。哪怕她享尽殊荣,却未曾遗失本性,也是真正足以与大父比肩之人。
我怎么不念她,她时常揽我于胸怀,清唱着晋地的歌谣,她告诉我在河流的那端,生活着她美丽的故乡——晋国。她教会我唱小调,教我吟诵,教我晋风。我时常还能看见她弯着月牙的眼,向我笑来。
分别那么多年,她仍然在我生命中留下深深印记。她诞下这许多子子孙孙,对我也付出了足够的爱怜。她是我所见最高贵的妇人,却也最温和。
思及痛处,捉笔亦在颤抖。
“夫人,更漏见底,您莫熬久了。”
我痴痴看着执灯的桃姬,她的脸庞在我眼前,似是熟稔,又有些陌生。
“是啊,更漏。”我回神,“更漏——我怎么想不起,要做何?”
“夫人您手执插竹,方书素锦,明日交予桇夫人回秦。”
“是啊。”我又看见案上未书完的锦帛,竟然变得如此迟钝,轻笑一声。
桃姬不再多言,又添了些烛,静静立侍身后。
待书完丧帖,天际初露晖曦。索性是夏夜里,这丝凉意恰到好处。将灯递予桃姬:“你且去歇息,今夜劳累了,晚间再来侍弄。”
原本是花颜的少女接过烛灯,轻声应道。
我不过大她几岁,却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分。总觉得再慢慢走下去,便是如大母一样别去年华,要慢慢走到尽头,仿佛就在明日。
看着那抹青翠纤细的身影退下,眼眸止不住困意,直到睡前,还在回想那身影。
生之匆匆,去之草草,太恍惚太突然,便仿佛什么都走过了一般。
每日里反复摩挲着阿欢寄来的家书,殷殷切切记盼着我家阿衍的那封家书,我盘算着,归期便在这几日了。
狐姑自从罚于宗庙后,又借狐戎之功回到晋宫的小馆居住,每日里同灵姬来往,好不密切。我承诺姜夫人将她辟走,姜夫人反而以为我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