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子文(1 / 2)
三人一路步行一段,沿着阿宣的羊皮地图,决定去附近的太平村再雇一驾牛车,直达夔子国。
夜幕,阿宣守夜,我同闵童正将席地就寝,便见十几执火把的壮年走来。为首却正是车夫求。
“村正,便是这二人,要劫走水神的新娘。”他指向我二人道。
正巧,闵童也在此处,让匆匆赶来的村壮抓了正着。
我和闵童被关押一处,阿宣被捆了手脚关押在隔间。半夜闵童的阿父溜了进来。
“夫人和郎君仁义,因为救小女而遭此劫难。若是夫人有亲属能支援一二,小民愿连夜起身奔走告之。”
我卸下腰间玄鱼玉佩:“壮士脚程若快,便去村镇雇匹马,遣人去郢都找太子,抑或王后。”
闵父瞪大眼:“夫人是——”
“郢都少说要二三日,等你阿兄来救,你我只怕早已葬身鱼腹。”阿宣微弱的声音从隔间传来。
“夫人竟是王女!”闵父大喜:“我这便上告村正,请太子来主持,太子一定能救。”
我正待辩解,阿宣却又接话:“村正不见得会听从于你,你过来我这边教你个主意,保我三人均能无恙。”
闵父便扔下我二人转向阿宣。
翌日正午,闵童被再次绑上木筏,扔向江中。我和阿宣被村民视同“亵渎水神”的罪人,被绑缚在同一条木筏上,一起扔向江中。
“阿郑,秋水潺潺,峭壁风光绮丽,不过峡谷便可获救。”
“倒是从未如此赏过山水风光,得今日一观,倒不虚此行。”我笑答。闵童见我二人自然无惧意,也放开歌喉清唱。
木筏飘荡,将我同阿宣紧紧绑缚在一条水流上,湿风刮过脸颊,带有正午的暖意,我从未觉得如此心安。
救他出曲沃,是随阿欢的心意。那么亲身赴楚,又是随了谁的心意?我向来不曾记起,多年前那点零星的记忆到底左右我多少情思,但此时我只能觉得,我不能同这个人再有一丝瓜葛,等平安归去,就让一切情感回归原位吧。
木筏飘过峡谷,顺流而下,绕山冲刷而下,终究没有人来救。
阿宣脸色神情灰败:“我料到闵父必定无法见到太子,便令他去县邑处告发,有人冒充王女在乡间行骗,让其带兵来抓捕。却连县役也无法见到?”
闵童的木筏已经被冲刷到远处渐渐看不清楚,不知她心底是否害怕。
阿宣艰难拽了我的手:“我连累你了,阿郑可怪我。”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我怨阿宣作甚。这般境地,有阿宣陪我,又有何惧。”我笑。从父亲母亲被处死,寄居楚地,得阿兄姨母照拂,后不得已嫁入晋,见得昔年那些缘分。这一年来,经历许多,让我知,有人惜我疼我。如今要葬身水底,不再去费心谋算在位者的心思,我又有何惧。
“不曾与阿父阿母好好道别,不曾感念阿欢手足之恩,我却带有许多遗憾。然若是赴死,我要将瞒着阿郑的事都告知,我对阿郑之心从未改变。”我扭头看去,他的眼里闪着泪光:“但愿此生去后,同阿郑化生一处。如丝萝托之乔木,如润雨托之雷云,阿郑莫嫌弃我莽撞可好?”
我惨涩答道:“我怎会,我亦曾心悦阿宣,至此境地,谁又还能嫌弃了谁?”江水的寒冷浸入丝帛,这绳蓖绑得结实,我连呛几口涩水。已难辨是江水还是泪滴糊在脸上,却也无法动手擦拭。
“阿郑别再说话,自营帐相见,从未想过阿郑能倾心于我。我宁愿阿郑视我为路人……也不愿——连累你到这境地。”他哭泣道,话语间断难成语句。
一江话尽,听水入眠。
黑暗深处,阿宣执了我的手,前方是眼避之不及的光亮。淅淅沥沥的雨声,滴落在窗外的屋檐上,我听到清脆的童声,那是接引的使者吗?
温热的源泉,从手心传来,是谁紧紧攥着我,不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