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疫症(1 / 2)
“郎君夫人好走,老叟送到下村口便回。”禾叟起得早,待我们整装待发,便见他立了锄头在篱笆旁迎送。这回更是送到下村口。
“倘若要去原县,过了这水,往南走,再转道向东即可。”禾叟好心替我们指道。
“多谢阿翁。”
“郎君稍等——”禾叟又叫住我们:“我那息孙都在东村,不知几时能回来,烦劳郎君路过的时候问一句话给村东头的毛叟,问问禾履的眼睛可有一些好转,令人带个信回来。”
禾叟不好意思笑道:“老叟想孙子想得紧。郎君有马,老叟年纪大了,又去不得。”
“可。”阿宣承诺道,“只是不知几日能到东村。”
“过了水再行个两三日——郎君估摸夜晚便到得。”禾叟答道。
“阿翁放宽心,吾等一定带到。”阿欢亦说道。
禾叟这才欢喜同我们挥别,却不料有个粗褐麻衣的老妪叫喊着奔来:“禾叟快来,你家禾伯死啦。”
禾叟转了身子:“你少拿——禾伯——怎了?”他睁大也眼睛,唇角亦牵扯两次:“楚妪,禾伯怎了?”
“老婆子说话不清楚,”又一个矮小瘦黄的男人走来,面色哀戚:“里正托了翼士之子给村里来了口讯,晋师在沁水染了瘟疫,死了大半,禾伯和简叔都去了,柴季也快不行了,只怕这会儿也不行了。”
“真的?”禾叟眼睛也不眨,吸了一口鼻涕,佝偻这身子猝不及防一把抓了矮小男子的手:“尸首呢?”
“君侯下令,就地火化。”
村民奔走相告,不多时村路上三三两两的老弱妇幼皆不禁掩面哭泣起来,那些神色不那么难过的,心底里亦止不住庆幸,又是担忧害怕瘟疫继续下去。
“这可怎么办呐!”禾叟趴跪在土地上,双手拍地大声嚎哭:“我的儿啊!儿啊!”闻者心有戚戚然。相继几声嚎哭也传来,更令人堵塞。
楚妪和男子作搀扶状,却拉不起这个老年壮汉,只得背过去用手背擦了眼角。除了这几声嚎哭,便是一片寂静。
我三人也不敢声张,蹑手蹑脚上了车,阿宣亦不敢呼马,只轻轻鞭策。我紧紧偎在阿欢怀里,亦不言语。他亦紧紧环了我,这股哀伤席卷我的周身,令我不忍动弹。整个原野也清寂起来,不闻一声鸟啼,为晋师的灾难致哀,只有咕噜噜的车轮转轴的声音在车厢内徘徊,如同这层哀痛一环一环缠上,沉重难解。
到东村时,天幕一片玄黑,只有几片难辨的星光孤零零挂在天上。浅白的愁雾也将这夜色笼罩。
毛叟家舍余房众多,亦招待了酒食。听闻是禾叟托来带讯,又是一番热情。待我等将这一讯难告知,毛家上下又是一片抽泣。毛仲是禾伯的妻子,更是死命锤着大腿,叫人制着才平息下来,让人哄着慢慢睡了。
天方亮,便同毛家众人告别,阿欢道:“家父亦在军中,不知前线如何,要上前去探望。”毛叟才没有久留。
阿欢早便改了主意,待将我和阿宣送至原地,交由赵姬手中,亲自去沁水探望晋侯。
阿宣起先同他争论,要一同前往沁水。阿欢同他争不过,便抢了辔头执意停车,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相让。我无法,将他二人全部赶下车,自己则在悄悄里面补眠。待二人携手而归,言谈间已经和好,才知阿宣要同我前往原地。我同情般看向阿宣,神情间虽有不甘,却是已经同意阿欢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