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2 / 2）
房门滑开，走廊上暖黄的灯光泄进去一个弧度，他站在门口的位置等了两秒，听到一道女声从背后响起。
“薄导。”
他弯了弯唇。
黎简月看着前方站在灯光下的男人，眼睛眯了一眯，有点不适应地遮住眼皮，她从白天到黑夜都忘了开灯，整个人浑浑噩噩噩地，直到听到脚步声响起。
她下意识开门，果然看到他在那儿。
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在那。
黑暗的她看到了光下的他。
她小声地问，“试镜你看了吗？”
他侧头反问，“你吃了吗？”
黎简月一愣，以为他是饿了，想到房间里还有一盒糕点，马上把它拿了出来。
她把系得好好的礼盒往他面前一递，精致的缎带在空中飘着，“我这只有这个，要不先垫垫。”
薄新荃嫌弃地看向盒子，沉默片刻，“吃不饱。”
“那？”
“但还是存我那里吧。”
他收了礼，礼应要回赠，但他房里没有什么值得出手的礼物，于是轻描淡写地邀请，“这么晚了，你应该也没吃，我也没吃，不如搭个伴，一起去酒店餐厅吃怎么样？”
入住后，黎简月只去过二楼的大众餐厅，她觉得已经够豪华了，点餐时都不敢放肆。
所以薄新荃说吃饭，她以为只是吃个便餐。
但当薄新荃拿出卡刷到顶楼时，她眼皮忍不住跳了一跳。
瞬间就想起了上次吃的天价菜，她后脑勺发麻地跟着他上顶楼，心里的嘀咕就没停过，这谁养得起。
顶楼餐厅只对vip开放，一般顾客上不来。
服务，气氛，价格都是一流的。
就像黎简月这种抠搜的，这辈子恐怕都不会上来挨宰，她跟在薄新荃身后，像个木头人，直到薄新荃带她落坐在角落里的一隅，她才有闲暇欣赏周边的一切。
楼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不知道是哪里的音乐散发着愉快欢迎的气息，飘荡在长街上，袅袅娜娜，有点像南玉玲专辑里的一首歌。
听了无数遍的歌词从嘴里呢喃而出，“霓虹夜景里的一抹雪，是寒夜到来时的碎碎念……”
“我记住黎明与夜色，却忘记黄昏的你……”
黎简月目光流转，与迎面而来的薄新荃四目相对，意识到他故意请自己来吃饭，应该是存着安慰自己的的心思，她假装不在意地道：“其实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心里没什么感觉了。”
“试镜我看了。”
“演得很好。”
“可惜了。”
简简单单三句话，就像春风徐徐，抚平了她内心的忐忑，黎简月眨眼，小小的露出一个笑花，但很快，她又严肃了表情，“那也不用到这里来吧，听说这里贵得离谱。”
薄新荃替她想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放心吧，你只是来蹭吃的，完全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么一说，黎简月的表情果然就松弛许多。
薄新荃这么金贵，想必平时吃饭也这么讲究，强行拉低他的档次，黎简月也过意不去。
薄新荃招来侍者，“可以扫码点餐吧？”
侍者点头，补充道：“如果您觉得麻烦，人工点餐也是可以的。”
他无视了这句话，很自然地拿出手机，看向黎简月，“这里的鸭子很有名，选一道制鸭的名菜吧，剧组放假后，想吃只有来年了。对了，我下午加了你，你看有没有通过，如果没有我再加一次。”
听罢，黎简月赶紧拿出手机。
她一看，果然有一条加好友消息。
薄大导主动加她，她真是受宠若惊，她小心翼翼地点了同意，一只蝴蝶头像的男人安静地呆在了她的通讯录里。
他的头像竟然是一只蝴蝶。
黎简月放大头像，看到蝴蝶的翅膀是用彩铅描绘而成的，显得自然而流畅，她猜，这不会是薄新荃自己画的吧，她曾经在沈宇的手机上看过薄新荃的头像，分明是一片海洋。
她难道加到了薄新荃的私人微信吗？
而薄新荃在成功添加对方后，总算放下心来。
他点完餐，随意地和她聊天，“听说现在的机票不好订，剧组里好几个人都打算转高铁了。”
“是啊，快过年了嘛。”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黎简月正在喝柠檬水，听罢摩挲着玻璃杯上的花纹，不怎么确定的，“就这几天吧，看哪天的票比较便宜……”她发现不小心说了心里话，截然而止，生硬地将话题转开，“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晚上十点的飞机。”
她愣住，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急。”
“是啊。”薄新荃直勾勾地看着她，眸深得看不清瞳色，“乐娱给我推选了几个女三号的人选，明天早上的面试。”
听罢，黎简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薄导的戏向来是抢破头，好不容易唐冰薇主动退出，乐娱自然急着用另一个艺人补上，她只是想不到这么急，凌晨才传出消息，一天不到，连人选都安排好了。
想必竞争也很激烈吧。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开口，“其实女三号这个角色，我公司里也有一个人选很合适。”
薄新荃掀眉，听着她说。
黎简月打开手机，调出了夏诗儿的个人资料，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很自然地往对面推去，“她个人资质挺好的，形象气质都比较贴合，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提前叫她准备一下。”
她的手指上涂着樱色，显得指甲十分圆润可爱，薄新荃一低头，就看到她虎口边的小痣。
他晃了下神。
然后点开资料看了一眼。
他目光还算平静，但已经有一丝裂纹，“参加过各种节目，却从来没有上过戏，你们公司的员工演戏经验怎么这么匮乏？”
黎简月目光闪闪。
夏诗儿经历确实不够看，她只是在他面前混个眼熟。
薄导的戏，上一个艺人已经是烧高香了，她本着看了也不吃亏的态度硬着头皮给他。
她诉起苦来，“你是不知道，现在资本有多贼，没点人气又没后台的，只能当个十八号的镶边角色。我都让她试了好几部戏了，连个边角都没捞到，她家庭条件也不太好，总不能一直不工作，这才给她安排了一些刷脸的节目。”
“现在网剧小成本制作也挺多的，她长相端正，有观众缘，应该会有合适的机会，先将演技磨好。
大环境如此，有话语权的导演确实不多。
就算是他的戏，也得顾及乐娱的面子。
“是我没说清楚，这个戏投拍的时候，我已经承诺过乐娱，女三号这个角色必须是乐娱的艺人。”
黎简月听罢，倒也不怎么失望。
这一行嘛，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金字塔钻。
乐娱这么大块蛋糕，不平衡下旗下的艺人也说不过去，女三号呢，也算是镀金了，就是不知道唐冰薇怎么这么想不开，不想着好好琢磨演技，偏在剧里搅风搅雨，把这么好的机会都作没了。
“我也是试试，没报希望的，而且她要知道您给她建议，一定很高兴。”黎简月目光一转，倒是对乐娱推出的几个人选十分好奇，“其实，我上次听制作人说，你一向坐专机，专机上想必还有多余的空位吧……”
薄新荃撩她一眼。
不动声色。
“有。”
黎简月面如春花，眸如星辰，笑盈盈地回视。
“那什么……薄导，能捎一程吗？”
他神色自若地，低头喝了一口热茶，“看在你送我糕点的份上，一起吧。”
登机后，等待起飞阶段。
黎简月她频频从窗口往外望，其实外面除了黑夜就只有飞机场朦胧的灯光。
大晚上的，连云层都不见得能看到。
但她就是兴奋，导致睡意也消失了。
她接过助理送来的毯子，道了声谢，看到他手里拿着工作平板，很明显是为薄新荃准备的。
她本想礼貌地收回视线，但一想到薄新荃的话，意识到这肯定是试镜资料了。
平常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黎简月本来坐在后一排，马上往前两步，挨着薄新荃坐下了。
她察觉到坐下的时候，薄新荃明显一顿，他正在看手机的动作也停下了，用余光扫她。
似乎在问，空位这么多，有什么非坐在一起的理由？
助理慢了半拍，发现自己要递平板，还得越过黎简月，“薄先生，我把资料带过来了。”
薄新荃看向黎简月，她完全没有避开的意识，于是把平板接了回来。
“你不困吗？”
“薄导，我不困。”
助理飞快地回答，“您还有什么需要？”
他顿了顿，“我在问她。”
助理马上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别过目光，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识相地躲一边去休息。
黎简月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困。
笑话，能看到试镜一手资料，是神仙都不会困好吗！
薄新荃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拉开面前的工作板，开始工作。
期间，黎简月一直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瞟上几眼，然后把试镜内容和乐娱推送的那几个人选的优势记在心里，她一心多用，很快就不需要再陪他工作，扛不住后倦念来袭。
次日，薄新荃精神奕奕，黎简月却略显疲惫。
果然导演是个体力活，听说薄新荃最爱的运动是登山，和她这样的体能废完全不能比。
她睡了短短几个小时，完全不能替代常规睡眠，下飞机时天色擦亮，刺骨的寒意侵蚀着关节，她整个人都在哆嗦，每呼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在疼，助理给她带来了一杯热咖啡，她喝下两口，才感觉舒服点，再看看身边的男人，他从鼻梁到下巴，没一处不精致，却丝毫没有怕冷的样子。
薄新荃打完电话，问她，“想一起去看试镜吗？”
黎简月指了指自己，“我可以？”
他笑笑，“有什么不可以，你昨天陪我看了那么久的试镜资料，总归有点自己的想法吧。”
这倒是。
想归想，她是真没想到薄新荃会这么大方。
毕竟是乐娱的内部试镜，不向外开放，薄新荃带她出现还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
其中有些人还是上次见过的，黎简月漂亮得让人过目不望，很快将她的身份认了出来。
不过她入场后，很主动地坐在了靠后排的位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就不怎么起眼了。
制作人对薄新荃低声，“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薄新荃回，“带她过来看看。”
工作人员递来试镜人选的资料，厚厚一叠，他随意地翻了翻，履历大多很漂亮，个人特质亮眼的却没有几个。
制作人看他神色，知道他内心不满意。
他打了个哈哈，“说不定有特别优秀的呢。”
薄新荃淡笑，“但愿吧。”
真到了试镜的时候，果然实验了他的预感，试镜得太过匆促，很多艺人都准备不足。
有忘词的，有弄不清人物感情的，还有演错片断的。
耗时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看了个寂寞，薄新荃的手在名单上划过，一直没有选下来的意思。
制作人有些坐不住了，“薄导，不能吧，一个都没有？”
薄新荃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谁比较好？”
他指了指5号的小姑娘，她长得恬静可爱，非常甜美，刚刚试镜里演得也还看得过去。
薄新荃否决了，“她不行，气质不对。”
他又指向了7号，齐肩短发，和戏里的造型重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已经是外型最接近的了。
薄新荃笑了，“她口音不行。”
这姑娘才毕业，口音还没有经过特训，很容易出戏。
制作人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一个都挑不上，他低声，“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已经……选好了？”
薄新荃模棱两可，“算是吧。”
“那她是乐娱的人吗？”
“还不是。”
他补充一句，“很快就会是了。”
制作人真的被好奇死了，到底是谁啊，能让薄新荃决定签进乐娱，还打算带她进剧组！
他死磨硬泡，其它人有心凑上来套近乎，也被挤在了外头。
不过不管他怎么问，薄新荃也没有透这个口风，他要是不想说的事，就算是周总也未必能让他开口。
黎简月特意等在门口处，看到他们一直在说话，也没有不识相地凑上去，看到制作人忿忿不平地走了，还感觉有点奇怪，她记得这个制作人脾气挺好的，总是乐呵呵的。
她跟着薄新荃从vip通道出来，上车后系了安全带。
这时候没有别人，她忍不住发表意见，“今天试镜的几个都不怎么行啊，就那个齐肩短发的还有点形似，其它几个连神似都没有了，我记得某小花最近炒演技可是炒得很火的。”
现场就这个水平，简直让她大失所望。
薄新荃调侃，“怎么，又觉得夏诗儿可以了？”
黎简月倒没有这么说，“她没演过戏，和她们比肯定是不行的，但她们可是乐娱的种子选手，交这点成绩也太让人失望了，我还打算今天来看一场飙戏，结果没一个带我入戏的。”
她要求还挺高，“入戏，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
“我以前看过南玉玲的试镜片断，她就能一秒让我入戏啊，也不是没有吧。”黎简月强词夺理。
薄新荃笑，“你拿影后来比，也太客观了吧。”
她问，“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个试镜选的片断有点难，看起来好演，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哦，你看得懂？”
他这话太小看她了，黎简月别的不说，论起戏那是头头是道。
她选取了其中一个片断，将人物的情感和行为都剥析出来，丝丝入环，每一个节点都了解得透彻。
薄新荃没有打断她，等她一口气说完，才补充了几个点。
黎简月没有被难倒的意思，把这几个点都解释明白了，完了还摇头，“小花理解还是有点浅。”
薄新荃唇角微勾，他的样子映在车窗上，与外面交织的霓虹灯景融合在一起，显得十分迷人。
“你觉得夏诗儿能做这一步吗？”
夏诗儿可能……实力也欠缺了一点儿吧。
黎简月夸不下这个口，虽然这行都是能吹就吹，一点业余水平都能吹到天上去，但她不能那么干，“她不行，我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没有发挥出最优水平，和时间紧有很大关系，唐冰薇辞演之前和谁都没说吧，乐娱一点准备都没有，临时让她们过来参加的。”
她狐疑，“你明明可以把试镜推迟的。”
白白浪费一天时间，就看这些，难道他不难受？
对此，薄新荃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人，你越是正面反驳他，他越是起劲，但是换个方法把他的怒火消弥掉，他自己就会灰溜溜走掉。”
他是答应了乐娱这一条款，会从乐娱当中选人，但选谁，最终还是由他说了算，谁都左右不了。
如果有人以为可以借此从中塞人，就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