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2 / 2)
潜意识里,他多么希望这门一开,便是自己两鬓斑白、威严依旧的真正父亲。
可惜,开门的是个个子小小的圆脸女佣:“文越少爷。”
像是有人狠狠地推顾文越一把,将他再度推进现实。
女佣让开位置,请文越少爷进来。
有些奇怪,他刚才还说了什么?没听明白。
顾文越敛目,望向房内情形。
一个高大的中年人靠在床头,两颊消瘦,面色苍白。
原来是顾崇病重如此,难怪会在得知假少爷意外死亡后,突然去世。
顾文越正要踏进去,被忽然闯入的身形挤到一边。
顾文隽一阵风似的率先跑进去:“大伯!我也回来了。”
扑在床边,少年面庞都是笑,眉头还湿漉漉,显然是洗过脸立刻冲过来问好。
顾崇惊讶地看到顾文越,以为是看错,浑浊眸光散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看两个年轻人先后进来,心情十分畅快高兴:“你也知道回家先跟我这个大伯问好了?从学校回来的?”
顾文隽连声道:“对!放学后跟同学打了一会儿球,但想着大伯身体不好就赶紧回家。同学让我吃饭我都没去。”
被挤到一旁的顾文越,静静等着说话的一老一少。
他心中好整以暇地琢磨着,那袋子水仙该用什么好看的花盆养一养。
有些激动的顾崇,其实也是跟乖侄子说两句话,缓解下看到孩子的心情。
此时,那孩子孤零零地站在一侧,神色淡漠,很有些可怜无辜劲儿。
记顾崇立刻心疼地说:“文越,你过点,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最近忙吗?”
“好久没回家了。”
顾崇的关心,甚至透着意外的几分小心翼翼。
顾文越听这话,可以分辨出来,是语重心长地关心。
他慢慢地走到床边,看顾文隽并没有要让一让的意思,他自然地绕过床尾,走到另一侧径直坐在床沿。
啧,这床不错,软硬适中,舒服。
顾文越看向床上的病容中年男人:“我不忙。”
顾崇很少见顾文越这么干净利落地穿着白衬衣,看着真赏心悦目,哪点比其他豪门世家的少爷差?
他微微抬起宽厚的手掌,朝着顾文越伸过去:“不忙就在家住吧。”
顾文隽皱眉。
大伯太容易心软了,顾文越就是随便回家看看他,就让他住家里?
顾文越似透过这双浑浊的眼眸,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自然地将手递过去,立刻就被重重握住。
但他心下纠结犹豫,真的要住在顾家?
顾崇握紧顾文越修长微凉的手,用力揉了揉。
这几年心里些许的埋怨与愤懑竟奇妙的一扫而光,笑着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同时对着侄子伸手:“来,文隽。”
他亲弟弟顾敬去得早,他一直将顾文隽视如己出地照拂。
顾文隽也乖乖地将手交给大伯。
顾崇心满意足地握住两个年轻人的手:“你们都长大了,要听话懂事,也要听你们大哥的话,知道吗?”
顾文越先诚恳地回答:“知道了。”
顾文隽眼皮子一挑,赶紧说:“知道了大伯。”
他瞥向顾文越,心想:
他以前那么讨厌大堂哥,现在真的会把大堂哥当大哥?鬼信哦!
居然敢敷衍大伯这个老人家!可恶!
他一定要拆穿顾文越的这层面具。
正巧此时,门再度被敲响。
女佣在外道:“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顾文隽眸光亮起火影,立刻准备等着看顾文越的反应与好戏。
然而顾文越能有什么反应?
他从来是个稳坐观众席看戏赏戏的人,从来不如一般浪荡子上台去票戏,有失身份。
顾文越嗓音有些沙哑,有些无奈地问:“可不可以不去?”
像个要被父母逼着去上学的孩子,实在是无法早起,开始抱着被子耍赖。
丁海有些茫然:“啊?可是都是还不错的机会。”
他顿了顿,“要不,你先听一下是什么?”
顾文越压根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对方开始十分雀跃地诉说具体工作内容。
“公司内部有个歌手要拍mv想找你当mv主角,有个小杂志的封面和内刊,另外有一个综艺,也是跟今天类似的诗词歌赋类,更专业的智慧问答节目,可以让你去试一期,如果效果好就可以长期去。怎么样?是不是都很好?”
顾文越不知道“好”的标准是什么,听上去要么是需要表演,要么是需要动脑子答题。
他幽幽然出声:“就没有躺着睡觉也能干的活吗?”
“这……”丁海搞不记懂了,“哥,都是机会啊。虽然的确不大,可不能望着西瓜掉了芝麻对不对?从前没机会我们发愁,现在有机会,不应该……”
“停。”
顾文越漫无边际地无奈想,丁海改名叫唐僧算了。
他想到一个正当且合理的理由,“我今天回家才知道,我父亲的病情挺严重,已经躺着了。”
他没有夸大事实?
顾崇的确躺着的时候多。
丁海一下就愣住:“原来你是想在家里多陪陪爸爸吗?那个,哥,你跟家里人还好吧?”
冲着丁海这么关心自己,顾文越都不想叫他太为难:“还行。我已经答应父亲回家长住,所以工作的话……”
顾文越慢慢吞吞的拖着调子,丁海这个急性子接得很快,一副他很懂他来安排的样子。
“没事我能理解。外地的综艺就算了,那个mv拍摄还得出国,也不合适。要不然杂志内页拍一下?就从上午到下午,晚上六点一准收工。你只要过去就行,那边有服装造型。”
顾文越想半天,才说:“知道了,那你来接我。”
他自己可不想去。
丁海能不接吗?听上去就像是会半道溜号的意思。
他立刻答应。
房间极为昏暗,露台的落地玻璃窗一直都开着,清透的白色窗纱被夜风拂动。
倒是一袭月色有些勾人。
顾文越接了电话后,头脑清醒几分,缓缓下床踱步到露台。
露台正对大宅后面的泳池和大花园。
月光洒在泳池是水面上,波光粼粼。
顾文越仰眸望月,想起古往今来诸多文人雅士为月做诗赋,思乡思人思情。
蓦地,他想起被遗忘的水仙花球。
似乎是放在客厅了?
顾文越去洗手间洗把脸,将睡得有些凌乱的短发抹开去。
他母亲从前就教育他,额头要露出来,显得阳气足,运势好。
他不管信不信,但很听母亲的话。
至少没必要在这方面让母亲时常操心。
因此,顾文越也按照习惯露出原主的额头,还挺好看。
他观察镜子中的人,怎么看怎么是个俊秀漂亮的小公子。
顾文越的房间在三楼,途径二楼客厅的位置,刚踏下台阶,就听见顾文隽一惊一乍的声音。
“堂哥,我可以看看这把刀吗?”
像是在玩什么新鲜玩意儿。
顾文越想起以前在家,他大哥也爱弄些小玩意儿逗他玩。
他视若无睹地经过客厅中的兄弟俩,徐徐往下走去,稍稍注意到顾文隽双手横握一把出鞘的锋利长刀。
刀身冷光逼仄,刀刃锋利慑人。
顾晋诚瞥向顾文越的背影,白衬衣似被压得生出许多褶皱,袖口也随意地翻卷在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窄细的胳膊。
他鬼使神差地想起,刚才张管家叫佣人炖汤给文越少爷的事情。
顾文隽开腔道:“文越哥?你来看堂哥的刀啊,你肯定没见过。”
顾文越懒得和小孩子计较,一边顺着楼梯往下走,一边懒洋洋地说:“是啊,我见识浅薄哪里见过这么记厉害的东西,你好好欣赏吧。”
顾文隽被堵住嘴,一时间竟然想不到什么话,只能憋出一句:“当然厉害了,这是堂哥的武士刀!”
他已经学会了,要用堂哥压顾文越。
没错!
他可真是聪明绝顶。
听见“武士刀”三个字,顾晋诚浓眉微皱,正要解释。
楼梯上传来明显的促狭笑声和一声刻薄的质问:“武士刀?你当我泱泱大国的刀剑历史都不复存在了么?”
顾文隽没听懂阴阳怪气的话,梗着脖子直接问:“你什么意思啊?”
他转而询问,“堂哥,他什么意思?”
顾文越在楼梯台阶上转身,白皙秀气的手掌扶着栏杆,露出一双带笑的眉眼,谆谆教导:“这把呢,叫做唐刀,再具体些,这把是唐横刀。”
他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十分不客气地道,“别把老祖宗的东西轻易地拱手送给东洋人。”
话音落下,顾文越转身下楼,困倦地打个哈欠,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
顾文隽听得一愣一愣,赶紧问:“堂哥?真的是他说的?”
“嗯。”顾晋诚眼神晦涩。
——竟能一眼看出是唐刀,还能辨别具体制式?
顾文隽深感不解:“为什么他知道啊?堂哥你跟他研究过?”
刚问出口就得到一个“堂哥牌”冷眼,他赶紧闭嘴。
“我的意思是,堂哥对刀有兴趣,他怎么也刚好懂?感觉他好奇怪啊。”
顾晋诚引刀入鞘,发出清晰的声响,沉声:“好了,去做功课。”
“哦。”顾文隽磨磨唧唧地拖着步子上楼。
顾家是大家长顾崇一个人独享二楼,顾文越的房间在三楼,顾晋诚一人在四楼。
顾文隽来客居的这段时间也是住在三楼的房间。
他愤愤不平:
绝对不行,他怎么能成为比顾文越还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