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因果(1 / 2)
屈茂扬言次日开始塑造无为金身,召集了大量劳力,当天就已经着手拆除道观原有建筑,日夜不停两班轮倒。
宋韫本来想尽早离开,现在却不着急了,还想着等李骋过来,定要狠杀屈茂的威风。
闵州战事已经完结。
齐佳本是以皇帝不孝,致使太后身亡为借口起兵,宋韫与祥瑞同现阑州的消息散播到全国各地,所谓的清君侧师出无名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叛乱。
再加上李骋本就英勇又指挥得当,几次以少胜多,打得叛军军心涣散,以至于连连溃败,最终缴械投降。
齐胤的线人传给他的消息是李骋很快就要来阑州亲自护送太后回宫了。
宋韫知道全国各地都有齐胤的势力。那天在观音堂宋韫被太傅打手心,齐胤跑出去,和在阑州的线人联系上了。齐胤说,雷雨那天,宋韫随太傅去无为观,线人又向他汇报了消息。
宋韫不解:“除了我和裴季狸,还有人能听懂你说话?这其中到底是什么规律?”
齐胤偏头想了一会,然后往宋韫怀里拱:“传递消息也不一定要说话……当然是跟我一条心,最亲最近的人才能和我交流,比如韫韫……”
宋韫还是觉得不对,要论亲近,齐俦可是齐胤的亲侄子,但他可是不懂齐小猫的喵语的;要说本阵营的能听懂,妙缘大师也是不懂齐小猫喵语的。
若要按其他标准分类……宋韫想不明白,于齐胤而言,自己和裴季狸有什么共同点呢?都是男人?不对。
宋韫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宋韫把在自己怀里乱蹭的齐小狗摘下来,郑重道:“陛下,坐好。”
自从那次在观音堂拜过菩萨后,齐胤很少听见宋韫称呼自己为陛下了,而且每一次听见这两个字都免不了美人嗔怒,小狗耳朵被揪。
齐胤习惯性地周身皮一紧,垂着尾巴,规规矩矩蹲坐在宋韫面前:“韫韫,我错了!下次一定不惹韫韫生气!生气伤身!这次,能不能揪右边耳朵?两边匀称点。”
认错倒是挺快,张嘴就来,但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宋韫闭了闭眼,没有跟齐胤嬉皮笑脸。
自从在无为观,太傅对他说了那些话,他心里就一直不安。或者也可以说是,太傅的话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情。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想找齐胤问个明白,却又怕得到的答案不如自己所愿,想着日子糊里糊涂慢慢过着也不错。但听了屈饶的故事,宋韫又有了不同的心境——
无论是葛白术还是许贞,无论为色还是为利,男人有所图时,嘴里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又极尽温柔体贴,看起来满是发自内心的诚意。可一旦危及自身,是情爱也没有了温存也没有了,甚至还要当场变脸反咬一口。
从前吃下去的糖也就变成了穿肠毒药。
苏风举和屈饶都从噩梦里走了出来,有了新生活。
宋韫呢?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吗?
有案例在前,宋韫心里总会怀疑是上天预警,要是再浑浑噩噩一脚踩空,那真是活该。但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世上不全是负心人。
自己胡思乱想怎么也想不明白,宋韫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和齐胤明明白白将一切摊开来说。
最坏结果,不过是把从前那些黏黏糊糊的话语和亲近都当作玩笑,断绝本不该有的心思,各自回归君臣的位置上。
此时回头,虽不能全身而退,倒也不至于遍体鳞伤一败涂地。
宋韫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我这胎,已经怀了快七个月,就快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到时候,陛下会让我生个什么出来?”
齐胤怔了怔,迷蒙的眼睛对着他。
“陛下,你一直说今年大凶不利人主,明年就可以回变回人形。届时,是用原来的身体,还是别的?变回人形,接下来便是复位。我相信陛下有能力安定前朝,但后宫呢?陛下,你我都清楚,这一胎之后,我不可能再生。但陛下需要继承人。我不是大度的人,猫猫狗狗都只能亲自养,更不用说其他。”
“明年就快要到了。是要一个忠诚大度的臣子,还是要一个小气但也同样忠贞的宋韫?陛下,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韫韫……我们……”齐胤喃喃念着宋韫名字,却久久没有下文。
宋韫轻叹一声,撩开裙摆,折膝对齐胤跪拜:“陛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罢叩头在地,尽一个臣子对君王的礼。
额头碰地,不卑不亢,声响不轻不重。齐胤心头却像山崩地裂。
宋韫若做臣子,会是不让焉云深的千古名臣,有谋且仁忠君不二,助帝王兴盛大晏社稷。
可隔着丹陛,君臣就是君臣。
君臣之间尊卑分明,内外相隔。不能朝夕相对,同床共枕。
要是再也没人会叫自己齐小狗,揪了耳朵又揉,该有多寂寞。
万一,宋韫还要娶妻,或是有了别的狗……爱慕他的人那么多……
齐胤狠狠摇头,不行,不准!
菩萨面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怎能反悔!
齐小狗前腿一弯,把宋韫给自己磕的头还回去。瞎眼小狗看不见,猛地叩头下去,刚好和抬头起来的宋韫扎扎实实撞上了。
狗头比人脑袋硬,宋韫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突然的动作,被撞得往后跌去,后背抵在了圈椅腿上,硌得脊骨疼。
积累了多日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宋韫眼圈泛红,声音有些沙哑:“君子动口不动手,陛下对我不满,何至于这样粗鲁对待?”
听见宋韫声音,齐胤心软得快化了,循着气味凑上去,鼻尖在宋韫脸颊碰了下:“冤枉死为夫了。动的是头,齐小狗只有爪子,哪有手。”
此刻,齐胤还是自称“为夫”而不是“朕”。
宋韫的眼泪无声落了下来,砸在齐胤湿润的鼻子上。宋韫及时捏住了狗嘴,不准他尝到眼泪的苦味。一尝,宋韫的委屈就更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