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1 / 2)
四位皇子整齐地分列在皇帝左右,远远地做一个倒酒的姿势,王德小步弓着腰上前,递上一盏酒。
舒宜和闻岱对视一眼,随着一起举杯。孩子们也把自己的杯子举得高高。
饮过之后,正式开席。鼓乐之声愈响,还有不少新鲜节目和献上的贺礼穿插在宴饮之中,以供欣赏,也是彰显大桓□□之威仪。
说起今年的新鲜东西,就离不开舒宜。皇帝也特意在烟花燃放前垂首和蔼笑道:“楚国夫人心思灵巧,又有好东西献上,众卿能看到这样好的新年景象,都要托赖国夫人妙手啊。”
大臣们自然附和,纷纷高声道贺。舒宜不得不站起,谦虚地回应。
她如今已习惯很多,在纷杂的贺喜声中依然保持着稳稳的笑意。满宫室的目光都投注在舒宜身上,她只淡淡一笑:“有不少新鲜花样,是圣人使人想出来的呢,我也没看过,今日少不得凑个热闹了。”
先是炸蹦豆似的爆竹声,一响接着一响,噼里啪啦,像响在耳边的锣鼓,清晰又响亮。
确实比往年响了不止一倍,不少人露出错愕的神情,喝酒吃菜的动作也停下了,只听得响亮的爆竹阵阵。
王德不失时机地笑道:“年兽听着定然害怕,远远地就跑了,来年又是个吉祥年呢!”
“你这巧嘴,”皇帝大笑,“赏!”
大过年的,谁不喜欢听吉祥话呢,何况今年的鞭炮实在是好,不少人便随着大流纷纷夸赞。
一轮爆竹放完,庞栋臣趁着醉意,腆着大肚子站起:“陛下,臣听着欢欣的爆竹声响,实在欢喜,请容臣赋诗一首,以献此景。”
“庞卿稍待,”皇帝笑道,“还没放完呢,等放完,咱们君臣一道作诗。”
“哦,还有什么新花样的爆竹?”庞栋臣新奇道。
“刚刚这一样是最不稀奇的了,”皇帝得意地一拍案,“众卿都瞧好,稍后以烟花为题赋诗,作得好的我有赏!”
爆竹大家都知道,可烟花是什么?
不光是纳闷着坐下的庞栋臣,其余大臣也皆迷惑了一瞬。此时已是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偏转身子,斜靠着案几,看向空旷的庭院。
大殿的正门被打开,一览无余。庭院内的宫人们加快了动作,很快便布置好一切,退到一旁。
只有一个小黄门手持着火引子,迅速点着了什么,又飞快跑开。
浓黑的夜幕仿佛吸满了墨汁的画布,突然爆出一点灼热的亮光。那道明亮的轨迹垂直向上一段,又猛然爆开,像是在半空中开了朵花。璀璨又绚烂的一道道光线朝四面八方散开,将庭院映照得如金碧辉煌的仙境一般。
皇帝虽提前看过,此刻也顾不得故作神秘,看入了神。其余的官员更是惊掉了下巴,目不转睛盯着庭院内的火树银花,光影变动映在他们眸中,一下也不舍得转开。
一朵朵烟花像霰弹般在半空爆开,杂糅出千万种神秘而难以形容的颜色,在坠落的过程中,颜色还会不断变幻。配着烟花的爆燃声,真是好一副富贵至极、美轮美奂的景象。
庭院内的烟花放完了,良久,还是没有一个人回神。
还是远处传来的爆燃声惊醒了大家。皇帝轻咳一声,道:“楚国夫人还另献上一种大的烟花,须是放得极高,从远处看那万丈高空的灿烂辉煌,方才好看。宫中没有那样大的地方,我派人到城门放了,满长安都能看到,也是取于民同乐之意。”
这次没有一位大臣的期待神情是强作出来配合皇上的,个个都迫不及待,望着遥远的夜空。
那是漫天星辰皆从空中撒下,降临人间的盛景,挂在高远天穹边的一弯明月也黯然失色。漫天的光芒闪烁,似霓虹,似流金,一方天幕,被挤得满满当当。颜色更是一时一变,斑斓而富有层次感,令观者目不暇接。
舒宜和闻岱把身前的空间让给了孩子们。看到激动处,三个小孩挤在一起,异口同声地张大嘴,“哇”的一声。
但在本因肃静的宴席上丝毫不显突兀,满朝日常严肃着脸的大臣们都顾不得形象,有无声泣下的,有感叹的,有连声叫人拿笔来要写诗的。大殿东南角还传来一阵骚动,是前排两个小官儿伸着头越看越激动,眼看着就站起来了,后排人不乐意,险些打起来。
侍卫赶紧上前拉架,刚把两边强硬着分开,侍卫们的眼睛又回到了夜空中。两拨人也不挣扎,安静下来,就着别扭的姿势继续欣赏烟花。
这滑稽的插曲让舒宜笑起来,摇了摇头,倒是驱散了心中不明的情绪。
是啊,外间夜色辉煌,今日是除夕,万家团圆,皆要欢庆。就是对突厥有再多的顾虑,过完年再说吧。
如今的长安城,必定是热闹无比了,如此难得盛景,就这样慷慨地铺在天幕上,贩夫走卒、老妪幼儿都可一观,并无老少贵贱之分。当真是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只需安心欣赏的美景,也算一年奔波到头来难得的欢欣了。
烟花终于结束,其实以如今的技术,还比不上后世的烟花持久鲜亮,只是此前大桓从无烟花,只有爆竹,而舒宜首次将硫磺、土硝和自己折腾出来的火药配在一起,有了璀璨辉煌的效果。匠人们又在舒宜给出配方的基础上数次实验,又研究出了几个不同的颜色。
这发明带来的震惊和震撼让大家都牢牢沉浸其中,再醒转来,仿佛过了一年还要多,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再看向舒宜的目光,简直是肃然起敬了。
众人忙着落座举杯,皇上好笑地命那两个为争烟花位置打起来的小官彼此道歉:“真是不成体统!”
舒宜也抬手去摸案上酒杯。如此良夜,该饮一杯。
这会喧嚣声渐消,大殿的门重又关严,她才迟缓地感到门扉关闭时扫进来的寒气。
酒杯刚拿到手,闻岱就拿走了酒壶。他拿手背贴了贴冰凉的壶身,道:“酒已凉了,换杯温酒,免得吃下去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