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以航（1 / 2）

刚刚的激吻应宽是真的用了劲儿的，直到现在叶寒的嘴唇还隐约有肿胀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突然开口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去世了。”

“嗯，你说过。”应宽随手拿起叶寒喝过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叶寒的视线从他矿泉水瓶移到他修长的手指，而后落在他上下浮动的喉结，下意识跟着吞了口唾沫，强自移开视线。

“我妈生了我以后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前后挣扎了五年，最后不堪重负自杀了。我姥姥说，她那天也想带我走，都给我准备好安眠药了，可到了最后还是舍不得，还是把我打扮地漂漂亮亮地送我去上学。”

“我记得那天她特意给我买了一件纯白的公主裙，她跟我说，要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我说一辈子是什么，她就笑了。我也不知道她笑什么，还高兴地跟她摆手说再见。”

“登上校车以后，我才想起来，我还没亲亲我妈妈呢，我就又从校车上跳下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人从天上掉了下来……”

应宽面色微变，叶寒摇摇头说：“我没看到她落地的样子，邻居们把我的眼睛捂住了，所以我最后见到的妈妈，是在天上飞的样子，笑的很灿烂。”

七楼掉下来的，自由落体的时间不过一瞬，叶寒也知道，那反复在她脑海中里上演千百遍的场景或许就是她的记忆一次又一次美化过的结果，可是她还是坚定地相信，最后的最后，她看到的妈妈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妈妈死后的第二年，我爸就再婚了，那个女的进门的时候带进来一对龙凤胎，比我小三岁，长的跟我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其中一个你见过，就是前几天在餐厅见到的那个，她叫叶一苇，‘生如逆旅，一苇以航’，叶人君给他们俩取这个名字，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典籍，看了多少书才翻到的，他这辈子啊，难得这么有文化……”

叶寒捡起一块石头重重往山谷下抛去，奈何手上没力气，石头在她跟前做了个自由落体。

她乏味地拍了拍手，继续说道：“他们刚进家门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因为我孤单了很久，终于有人可以陪陪我了。可惜……最后的结果你大概也猜到了，那个家容不下我。”

“他把我送去了美国，我在那出了一场车祸，很多事情都忘记了，都没忘掉，我爸爸他不喜欢我。”

“我回国以后，就被我外婆接回了家，后来我外婆也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住校，一直到现在……”

短短几句话，几乎交代了叶寒短暂的二十年的人生，轻描淡写里包含这巨大的悲痛，全部被她一言带过。

“我说过，算命先生曾经说我‘命中带煞’，你非不信。”叶寒笑，“怎么样，著名心理咨询师同志，在你听过的那么多人生惨剧里，我这个算什么等级？”

“生如逆旅，一苇以航……”应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忖度了一番，说道：“大概你父亲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前半句就是在给你下判词。”

叶寒瞠目结舌，半晌方才鼓鼓掌，对应宽说道：“您这个解题思路很是清奇，我怎么没有想到。”

应宽冷笑：“你倒是真信。”

叶寒回：“那不然呢？”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名家写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你想得多！”

“狗屁一苇以航，我倒是知道‘梦回珠幔漏初沈，夜寒定有人相忆’，给你取名字的人才真是有文化，因为你的名字里藏着爱意。”

“我妈妈取的。”叶寒笑，“就是太有文化了，小时候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个典故。那个女人刚来那会，我还问她，我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个冷冰冰的名字，她告诉我，是因为我妈妈生下我就病了，她寒了心，不喜欢我。”

“就因为这句话，我难过了很多年。”

“你看，到底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应宽揶揄她。

叶寒头一次没有反驳，绞着手回他：“谁说不是呢。”

“寒云万里宽，这句话真特么太应景了！”她哈哈大笑：“我说脏话了么？我就是说脏话了！特么的，特么的，特么的！狗屎一样的人都给我滚蛋吧！艹tm的！”

叶寒张开双手，回头看应宽：“他们说了，我就是个小怪物，你怕不怕！”

她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眼神里还带着挑衅，应宽静静地看着她，心头百般滋味。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张兰的那期节目里，叶寒最后的总结语。

“我们经历的岁月里，有我们爱过的、恨过的，抛不下的，舍不掉的，到了最后，岁月替我们轻描淡写。”

岁月真的轻描淡写了么？还是她竭力去忘记。

“可是有时候，时间又是一把万能锁，我们的身体清清楚楚地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记得那些受过的忽视、冷漠、伤害。时间把我们困在过去，想走也走不出来……”

很多时候，她也在向世界求救，可是她实在太过温和，她浅笑低吟着抚慰着别人的伤痛，可是却没有人能看到她的伤痛，她把自己武装成无坚不摧的模样，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期盼着某一天能够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