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交心(2 / 2)
他今日没戴眼镜,所以怀歆将这些细节看得更为清晰。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她的心跳声也开始盈沸起来。拉锯般的对视片刻,怀歆率先低下视线,而后又若无其事看向屏幕。
继续看电影。
一群纽约犹太区的少年靠抢盗敲诈和走私为生,他们一同长大,出生入死。其中领头的两人叫做面条和麦克斯。
街边地痞混混做的事情粗俗不雅,面条和麦克斯斗殴打架,还肆无忌惮与妓子厮混,怀歆皱眉的时候想起郁承还在旁边,生生止住。不能反应太大,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她咬了咬唇,继续瞠大眼睛看着。
昏昧沙发的另一侧,男人余光瞥见她神态,轻轻勾了下唇。那抹弧度很快隐没于暗影中,早就已经搭在怀歆身后沙发靠背上的手臂悄然落下一些。
年少的面条从墙中空隙偷窥黛博拉脱衣,那一幕朦胧而又美好,美丽的少女光洁的后背笼罩着神圣的光,面条睁大了双眼,睫毛微微颤抖。
——所有爱情的开始都是来自于原始性冲动。
怀歆稍微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面条这种无耻行径的初衷和她想解开郁承这个晦涩谜语的行为没什么不同。
虽然这样的尺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她还是很想将郁承的眼睛蒙上,让他不要看,因为这情景就好像是把她的心思外化,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
心里轻微有些焦灼的时候,掌心被什么触碰,又硬又凉,接着耳畔响起一道低沉声线。
“要不要喝酒?”
怀歆接过酒杯,与他短暂清脆地碰出一声闷响,仰头喝了下去。
她喝得有点急,被轻微地呛到。郁承靠近安抚地拍她后背的时候,顺势勾住她的右肩。
怀歆品尝到舌尖些微的苦涩。她舔了下唇,而后是细密绵长的回甘。
郁承帮她把易碎的玻璃杯放在了扶手旁的台面上。而怀歆则轻靠在他身侧,没有再改变姿势。
后来黛博拉在堆满瓜果的仓库里为面条诵读圣经中的雅歌,他们在对视中亲吻彼此。
只是嘴唇的相贴,没有太多欲色,黛博拉的眼睛如蓝宝石一样莹着光,像是一个易被惊扰的美梦。
怀歆耳侧贴着郁承的白衬衫,只隔着薄薄一层布料。
她感受到他被红酒熨帖后的体温,还有黑暗中悠长深沉的呼吸。没有人开口言语或者动作,仿佛如此这般,这个梦就能做得更长一些。
对于面条和麦克斯这样出身底层的人来说,其实没有太多的选择,时运不济,做什么都不容易。
美国往事不只是一帮街头少年的成长故事,更是沉甸甸的黑./帮史,枪响声和利刃刺入人身体中的声音压在怀歆的身上,她缩着肩,出神地看着屏幕。
暴力的地方总有流血牺牲,面对辖区黑./帮和警察勾连起来的凶狠压迫,这群孩子年少轻狂地选择“以牙还牙”。
年纪最小的多明尼克被直接枪杀在街头,面条摸到一手的鲜血,怀中挚友的身体尚存温度。
他本来可以全身而退,却拿起刀冲上前去,疯狂地往开枪的人身上连捅十数下。
宛如什么东西刺入心间,怀歆下意识闭上了双眸,耳畔的怒吼、痛呼和搏击声却还在继续。
而与此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她的眼睑上。
“怕不怕?”他将她往怀里温柔压了压。
顺着郁承的动作,怀歆稍微侧了下身,将左耳贴在他右侧胸口。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像是更深地埋进他臂弯。
“嗯。”怀歆闷闷应一声,软糯鼻音短促得像撒娇。
郁承拨开她右颊边的发,指腹触到她微凉的耳垂。他低敛眉目,带着些温存的意味,覆住怀歆的耳朵。
一片混沌的环境,视觉和听觉切断,她能感知到的具象只有身旁的这个人。
温暖的,可靠的,安心的。
怀歆揪紧了他身上的衣料。
过了一会儿他说“好了”,她才睁开了眼。
血腥的画面已经过去了。
怀歆耳尖红红的,好像是被闷出来的。她视线落于台面上的高脚杯,小声道:“我要喝酒。”
郁承把杯子递给她,怀歆支起身来,将里面的酒饮尽了,方才觉得舒服一些。
男人刚才短暂地松开了她,现下又重新自然地将她搂进怀里。
怀歆不作声,心照不宣的默契。
现在的情形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何其相似,不过是你进我退的相互推拉,她如果想赢就必须隐藏自己想要进一步靠近他的意志。
饮酒饮得有些热,十二年后面条从狱中出来,沧桑巨变。麦克斯找到他,当年的小团伙开始重操旧业。
黛博拉已然出落得美丽动人,她依旧是面条心目中的女神。可黛博拉却一直梦想着做耀眼的女明星,野心勃勃,认为面条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面条虽然落寞,但还是包下高雅的法国餐厅和她约会,悠扬动人的小提琴声中,两人在厅中跳舞。
面条为黛博拉诵读圣经中的雅歌,一如她曾经那般。他的眼睛里盈着光,温柔彻骨,不见天光的岁月并没有减轻他对她深刻的情意。
面条抚摸着黛博拉的脸颊,低低说道:“没有人能够像我这样爱你。”
怀歆心中一动,心中有了些微酸涩的感觉。
这样深切的爱情是什么滋味?
她没体会过,但可以与之共情,胸腔中的空气被尽数挤压,有些闷,又想流泪。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觉得自己得不到,但又真的羡慕,因此而叹息。
其实也谈过几段恋爱,可都是年轻的游戏,没人会真的沉溺自己,当时她享受那种举重若轻来去自如的轻盈感,却忽视了心底里更加渴望的东西。
真正的爱情就是一腔无处安放的真心。
她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至死不渝地爱着自己,永远为她匡扶正义。
情感和理智,不论对错,无惧是非。她永远是他的最优选。
怀歆始终没想过能真的找到这样的人,所以放任自己陷入一场场无意义的追逐和游戏。心动和迷恋也是爱情,只不过是最肤浅最初级的形态而已。
后颈有轻微的气息拂过,无比沉缓。
她似有所感,侧过眸,对上男人低敛下来的眼。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檀木和琥珀的味道,还混着红酒的醇香。
怀歆如同受了蛊惑,缓缓伸展修长白皙的脖颈。
微颤的眼睫如同蝶翼,试探着抬起的时候,郁承恰好低头,她柔软的唇沿着他的下颌擦了过去。
暗影之中,他漆黑的眼睛深沉幽微,只稍映出些许微弱的弧光。那光像是水波粼粼的月色,风一吹,就荡漾着散开。
怀歆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没有动,她才刚启唇,郁承就倾身吻了过来。
只是嘴唇和嘴唇的触碰,似水缱绻,如月光般温柔。
他的手掌贴在她侧颈,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脸颊,怀歆竟觉出一种小心而珍重的意味。
她恍惚着,不知怎么就哭了。
郁承闭着眼,轻柔地吻她的唇。他摸到她滴落下的眼泪,稍顿一瞬,又转而吻她脸颊。
一下一下,他温柔至极,将她脸上成串的泪珠都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