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幕 流年(2 / 2)
少年也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含笑看着它,似乎是在很认真地聆听般。
白色海鸟又连着鸣叫了好一会,见金发少年也没有半点听懂了的意思,于是又扇着翅膀飞起来,干脆地咬住了少年的衣袖,使劲地扇动翅膀,大有不把他拖出窗外不罢休的架势。
少年一愣,有些不解这只白色海鸟的意图是何,但他还是顺从地将半个身一子探出了窗外。风吹来,吹动他的金发,吹拂他的面颊,带着大海特有的气息。
白色海鸟松了嘴,终于放过了他可怜的衣袖。然后这只海鸟扇了扇翅膀,离弦之箭一般地向下俯冲,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掉到海里去了?
少年疑惑。
然后下一秒,一抹飘动的玄色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是的,玄色。
秋落是被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那昏暗的小库房。然而与睡着前不同是,这所小库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打开房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亚瑟。
她此时最想躲避的人。
当与亚瑟的目光相触的那一刻,秋落心里的逃意便疯狂地滋长。她的手按在窗沿,整个半身之后就是窗户,只要她再向后移动几十厘米,整个人就会有坠一落海水的危险。
似是看出了她眼睛里的抗拒,金发少年一温一和一笑,湛蓝眼眸一温一浅清亮。船王亚瑟的气息永远都有种安一抚人心的奇异力量。
“你是东方人吗?小姑一娘一。”他开口,声音如他的笑容般一温一和。
不可思议的,心中还在疯狂滋生的逃意好像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抹去了似的。秋落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亚瑟。
是了,现在的他还不认识她……
亚瑟见她还是一警一惕地盯着自己看,不禁再度开口保证道:“放心吧,小姑一娘一。我是这艘轮船的主人,不是坏人。”
秋落仍是注视着他,抿唇不言。
……不行,还是想逃。
秋落心中万分纠结。
“你先下来,好吗?”他一温一和地和她商量着,然而所说之话的语气却完全不容拒绝。“在窗边很危险。”
危险?
秋落回身看去,只看见背后便是一浪一花翻滚的海水,淡淡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好吧,差点忘记这是在海面上了。不过比掉进海水里更危险的事明明就是被你发现!亚瑟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要来这一看就尘封了好久的库房里来的……难道几十年前亚瑟就能猜透她的思维模一式了?
如果这是真的,秋落表示她很会惊恐。
“小姑一娘一。”亚瑟的声音再次唤回秋落神游的思绪。她回过头去,依旧沉默地注视着亚瑟。
“先下来,好吗?”
“……”
沉默许久,秋落终于在那双一温一和的眼眸注视下败下阵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因为只要一想到对方是亚瑟,她好像就就没办法不妥协了……
秋落缓缓地站起身来,低眸俯视着站在地板上的亚瑟。她小心地踩着木箱的顶端,准备慢慢地爬下去。
不过……
秋落看了一眼摞起的几个大木箱的高度,最后还是果断地选择了直接跳下去这种简单粗一暴的方式。
玄黑的衣摆扬起,昏暗的光线中,其上缭绕的深青纹路似乎能透光,犹如活过来了般地随风舞动着。
亚瑟似乎也因秋落的动作而微微一愣,而在这之后,他的动作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他快速上前几步,然后伸出双手——
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她眼看着他的动作,瞳孔微缩。然而秋落还来不及反应,自己整个人就已经落入他的怀抱。无法抗拒,没有抗拒。
“你……”她睁大了漂亮的黑曜石眼睛望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亚瑟将她放下,湛蓝的眼眸微垂,一温一和却带了些苛责的味道。
“你直接跳下来也很危险。”他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秋落微闭了眼睛,后退一步,挣开了亚瑟环住她的手。
见秋落这样的反应,亚瑟又笑了。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我会接住你的。”
他这一句话,直接便让秋落进入了愣神状态。
似乎……他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秋落抬着眼眸,认认真真地审视眼前的金发少年。
几十年前的亚瑟,和她在几十年后遇见的亚瑟,几乎没有半点不同。
一样的一温一和而优雅,一样的待人一温一柔,一样的为他人着想,哪怕眼前的她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不问她的来历,不问她身上的重重疑点,只是那样毫无理由的关心着,怜一爱一着。
原来在他眼里,最初的开始前就在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小女孩对待……几十年如一,不曾改变。
亚瑟带着秋落离开了那间隐蔽的库房,一路上都没遇到半个人影,安静得让人以为前些日子听见的热闹人声只是幻觉。秋落心头虽有些疑惑,但却什么都没问。
“我的名字是亚瑟冯蒙哥马利,你可以直接叫我亚瑟。”
“嗯。”
“那么,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来自东方的小姑一娘一。”
秋落沉默了会。“……叫我Crystal吧。”
亚瑟听见这个名字,脚步微顿。“Crystal……克莉斯多?”
“嗯。”秋落轻轻地点头,眼眸微微侧开视线,望向别处。“这是……我的「真名」。”
铭刻到灵魂深处,无论轮回几世都无法磨灭的审判之名。
克莉斯多。
——由吾之生母赐予的,纯净无罪之名。
察觉到了气氛的些许压抑,于是亚瑟也不再多问,轻笑着谈了些其他的话题。
“你的故乡是中国吧。”
“嗯。”
“那你怎么会孤身一人跑到这来呢?”
秋落沉默了一会。
亚瑟也不在意,他的声音依旧一温一和,却带了些犹豫的意味:“是家中遭遇了变故吗?”
那样轻而缓地询问,像是怕惊碎了一个脆弱的灵魂。
秋落摇头。“不……我是被人送来的,醒来的时候就在那个陌生又奇怪的地方了。”
这下轮到亚瑟沉默了。他微微眯起了湛蓝的眼眸,在秋落看不见的地方,深邃眼眸掠过一丝探究。
秋落却是自顾自般的继续说了下去:“我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的,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打扰你太久。”
“没关系。”亚瑟忽地停下脚步,嘴角绽开一抹微笑,目光一温一和地看着她。“你不必担心会给我带来麻烦。”说罢,他退开身旁一间房间的门,朝秋落招了招手。
“跟我来。”
秋落跟着他,几乎没有犹豫就进去了。
亚瑟让她先呆在这房间里,在三吩咐过她不要乱走后,关上门出去了。
秋落沉默着,在亚瑟出去后,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是一间普通的干净房间,各类日用品都齐全,不过都是二十世纪的风格,很有古典气息。
不多时后,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少年一温一润的嗓音:“打扰了。”
亚瑟推门而进,手里还拿着一套黑白颜色的衣裙。他看着秋落,将手里的衣物递过来,轻轻道:“可能要委屈你穿这个了,毕竟你的着装在这艘船上确实过于特殊。”
秋落接过衣物,简单翻看了一下。这是一套简单的西式衣裙,比起记忆里管家大人拿给她的那些一精一致且繁美复杂的洋裙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难道亚瑟连她讨厌复杂的衣服都知道?
秋落抱着衣裙更加迷茫了。
虽说亚瑟被誉为大西洋的预言家,但也不至于连这种事都……知道吧?
在秋落愣愣地抱着衣服走神的时候,亚瑟却是带着那有些深不可测的笑意,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闭合的声响惊醒了秋落,她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房间,意识到亚瑟是让她换衣服。目光回到手中的黑白衣裙上,秋落把它放在一旁,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褪一下一身上的衣物,然后换上了亚瑟拿来的衣裙。
“样式……有点眼熟。”秋落扯了扯身上简朴的黑色长裙,再看了看放在一旁还没穿上的白色围裙,然后终于想起来这身衣服的样式和蒂娜穿的女仆装一模一样。只是蒂娜穿的女仆装都是蓝白配色的,导致她一时没能想起来。
黑白的女仆装,黑白的旧世纪女仆装。
秋落终于明白了亚瑟进来时说的“委屈”是什么意思了。她差点忘了她是为了搭顺风车而上的这艘轮船,没有一个正经身份的话,就算是亚瑟相信她,也会给他带来困扰吧。
轻轻叹了口气,秋落伸手拿过白色围裙穿上,然后双手有些笨拙地绕到身后系好蝴蝶结。理了理黑发,秋落把最后的白色软帽戴好,低眸看了眼身上的女仆装,脸颊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升一温一,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就没干脆利落的坠海。
“真是……便宜你了。”
全世界大概就你亚瑟用得动一精一灵王身份的女仆……
收拾好原先的衣物,秋落拉开窗帘,看了眼一浪一花翻滚的海面,刚欲收回目光,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在这几十年前……奥菲斯是不是也还在深海之底?
想到这,她不禁伸手握住了项间的黑绳挂坠。
那枚来自几十年后的,奥菲斯的核心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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