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2 / 2）
“伊登先生，阿尔伯特街15号已经到了。”
高瑞出版社专职车夫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似乎……有点不太妙。”
不用车夫出言提醒，外面喧哗和争吵声就已经传到了马车里。
透过马车车窗，伊登看到有两波人正在花园前对峙。
花园里乱糟糟，杜鹃花被踩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对峙双方，一方是衣冠楚楚绅士和他仆人，另一方四五个人则是穿着皮夹克帆布裤一副工厂混混扮相。
男仆：“这位老爷，我没有撒谎，我们真不知道兰斯去哪里了！我们和他一点也不熟。”
混混：“呵，我们可调查清楚了，兰斯租可是你家房子。他要是跑了，就由你来替他还账！”
衣冠楚楚中年绅士愤怒挥舞着绅士杖，“你们不能这样！我是一名律师！这是犯法！”
为首混混揉了揉自己酒糟鼻，趾高气扬道：“犯法？我告诉你，在咱们桑恩城，我老大麦伦话才是法律！你要有胆子，就去法院告我老大呀！看你能不能胜诉！”
中年绅士腰立刻矮了一截，额头出了一层细密汗，低三下四道：“我和麦伦先生也见过几面，大家都是朋友，实在不必闹得这样难看。我是真不知道兰斯·卡文迪什去哪里了。这样吧，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等，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伊登现在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麦伦！
竟然是那个麦伦！
麦伦是桑恩城有名高利贷放债人，以酷烈追债手法而闻名。
……传闻中，他是黑暗世界居民，手底下打手都是□□出身。
不少欠债人已经还完了本金，却无法支付高额利息，最终不堪受辱选择自尽。
伊登急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强行插入了话题，“请原谅，你们口中兰斯，指是兰斯·卡文迪什先生吗？”
酒糟鼻和其他混混们顿时仿佛闻到肉腥味苍蝇一样把他围了起来。
“对，就是他，他欠了我老大很多钱！你是他朋友？”
“这小子跑去哪里了？”
“别想替他遮掩！我们收不到钱，就由你来替他还债！”
催债混混穷凶极恶叫嚣着，伊登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几乎有些惊慌失措了。
“我不认识他！我和他没关系！”他惊惶地破开混混包围圈，眼疾手快跳上马车，扯着嗓子拼命催促车夫，“走，快走！快离开这里！”
车夫掉头过程中，伊登紧张地监视着窗外动静。
混混们虽然面色不善，但是还好没有拦车。
“妈，怂货。”为首混混轻蔑地吐了口浓痰，转身重新带着手下去围堵房东。
伊登收回视线，拉上马车窗帘，握紧了拳头，却敢怒不敢言。
高瑞出版社只是一个中小型出版社，没有靠山，麦伦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摁死他们。
他负责许多作家都被麦伦“好好招待”过。
直到现在，还有一个作家为了还清仿佛永无止境利滚利利息，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他太了解麦伦手段了。
用狗屎两个字来形容麦伦，反而是对狗屎侮辱！
麦伦这个家伙，最爱使阴招，在合同上做手脚，玩弄文字游戏，设下许许多多陷阱。
不少被他坑作家都报过警，可惜一来麦伦那边有白纸黑字合同，二来麦伦手眼通天在警局已经上下打点过了，所以作家们最后只能沦为麦伦赚钱奴隶。
而作家普遍神经纤细敏感，如此重压之下，很多人要么自杀，要么在债务人监狱被磋磨得生不如死，要么灵感枯竭失去了“使用价值”从而神秘失踪。
诚然，《杰克复仇记》是一个很优秀作品，伊登也是看好这本书前景，才会迫不及待来拜访作者，想要先下手为强。
可是，现在兰斯·卡文迪什惹了一个大麻烦。
他竟然胆大包天欠了麦伦钱。那么他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会被麦伦啃得连渣滓都不剩！
如果签下他，这是引火上身！
伊登不想招惹麻烦。
……况且，在被麦伦盯上后，兰斯·卡文迪什写作生命也没几年了。
伊登并不认为自己这是怂，这叫做审时度势，他不是热血上头毛头小子了。
车夫话突然打断了伊登思绪。
“先生，路口被堵住了！”车夫惊诧叫道：“天主啊！这些都是其他出版社马车！”
伊登疑惑撩起窗帘向外看去。
社区并不宽敞路口处此时被四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动都不能动，导致几辆车车夫不约而同选择了友好问候对方母亲。
从左往右，四辆马车上分别印有蔷薇、羽毛、大树和……乌鸦图案！
蔷薇，来自光明街，是盖伊出版社标志，以出版历史人文书籍见长，几乎每年都会发行销量上万畅销书。
羽毛，来自红月巷，是基恩出版社标志，它和伊登所在高瑞出版社比邻而居，互为劲敌，明争暗斗下伊登吃了大亏，被他们挖走了不少作家。
大树，来自出版业圣地帕诺斯特街，是格林出版社标志，这是一家古老出版社，历史悠久，据说建国前就存在了。伊登听说，他们创始人是异信者德鲁伊，当然，格林出版社从不承认这一点。
最后是……乌鸦，这是坎贝尔伯爵家族族徽！
乌鸦所至之处，死亡如影随形。
坎贝尔伯爵家族自诞生以来，就是恐怖、死亡、血腥和灾厄代名词。这是一个很古老家族，历史和莱特帝国一样悠久。
他们家族人似乎被诅咒了，每一代都有成员离奇暴毙，不得善终。
上一代坎贝尔老伯爵因为卷入政斗离奇暴毙后，坎贝尔家族一蹶不振。
这一代继承了坎贝尔伯爵之位是一个女人。
辛西娅，这是她名字。
她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实在不应该由她来继承爵位。
巧合是，她哥哥在骑马时候摔断了脖子，弟弟病死了，所以辛西娅成为了女伯爵。
她大概是吸取了父亲惨死教训，从不掺和政治，反而对文学情有独钟，她一手创办格洛丽亚出版社不过短短几年就展露头角，让高瑞出版社这种老牌出版社都难以望其项背了。
就在伊登呆愣时候，又有马车驶了过来，被堵在了这四辆马车后面。
“前面让一让！”后来车喊道。
“我先进去！”“凭什么？”“我要先进去！”“你们先退后，先让我进去！”前方四辆马车车夫争执不休。
伊登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出版社车都堵在这里了？
此时伊登不会知道，接下来半小时，他会经历他这一辈子最为魔幻场面。
出版社马车们源源不断地赶来，簇拥在路口，把整个高登社区入口堵水泄不通。而和伊登一样想要出去高登社区居民们，他们马车自然也被堵在了路口寸步难行。
伊登爬上马车车顶，举目向远处望去，四面八方各种样式马车车顶一块接着一块，伊登莫名想起了码头鳞次栉比一排排船。
前方，不同出版社，不同年龄，不同衣着打扮审稿人们用不同口音大声嚷嚷道：
“让开！”
“我要找兰斯·卡文迪什！”
“什么？你也要找兰斯·卡文迪什？”
他们惊诧，随即看向对方眼神就充满了敌意，平静祥和高登社区一下子变为剑拔弩张战场。
伊登骤然醒悟过来。
他直接转身，一个大跨步踩上别人马车车顶，几次跳跃后，终于平安落地。
他真是个傻瓜！绝世大傻瓜！
他险些把到手金子给扔了！
能引来这么多出版社围堵，兰斯·卡文迪什已经证明了自己价值！
让该死麦伦见鬼去吧！如果他敢伤害兰斯，要先过他这一关！
伊登动作提醒了其他出版社审稿人。
很快，这些衣冠楚楚审稿人不约而同抛弃了绅士礼仪，有样学样，舍弃马车，直接在车顶上跳跃移动，紧紧尾随在伊登身后。
他们目标都是阿尔伯特街1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