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翌日中午过后,康正走出园子的公寓。风很强,吹得大衣衣摆啪嗒啪嗒作响。只觉得脸颊好冷,耳朵好痛,但腋下却冒着汗。
佃润一会怎么说──
J果然就是他,而且还曾对加贺表示不认识园子。园子和他分明熟得还把他的电话贴在冰箱上,他却说不认识,这怎么想都有问题。虽无法立即断定他与园子的死有无关联,但终究很可疑。
康正拿着携带式的东京都地图,先搭电车再转车,抵达中目黑区。途中由于时间充裕,他还在荞麦面店吃了天妇罗荞麦面。
向佃问来的住址,是一幢装有自动锁的九层楼高级公寓。外墙是沉静的深棕色,与四周并陈的高雅住宅显得十分协调。今年才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为甚么住得起这种公寓?──康正有些嫉妒。
从正面玄关进入,首先是一道玻璃门,旁边设置有对讲机可与各户联系。康正检视了一列列信箱,七零五号室挂着写有佃润一的名牌。
他操作数字盘呼叫七零五号室。玻璃门后是宽敞的门厅。管理员室与电梯相望,穿着制服的管理员看起来规规矩矩的。
喂。扩音器中传来这一声。
我是警视厅的相马。康正朝着麦克风说。
接着喀唧一声,门锁打开了。
在七零五号室等候康正的,是名个子高瘦的青年,脸也很小。他今天是穿毛衣配牛仔裤,但若换上进口西装,肯定像个时装模特儿。康正心中想起美形男这个词,接着又想:与园子真是不配。
不好意思,假日前来打扰。敝姓相马。康正取出名片。佃润一以紧张的神情接过名片,盯着上面看。
这张名片真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相马刑警的。很久以前,曾有一个在东京犯下杀人案的男子在爱知县出了车祸,当时来押解凶手的就是相马刑警。但康正不知道他如今是否仍在警视厅搜查一课。
警察手册他也带了,就放在上衣口袋里。那是他昨天早上先绕到警察署去拿的。交通课等其他警官与刑警不同,一般都禁止将手册带回家,但也没有严谨到在警察署出入口检查的程度。
然而康正希望最好可以不要出示手册。若只是看看封面就还好,但是一打开,身分就会败露。
但是润一并没有起疑。他说声请进,让康正入内。
房间是个六、七坪左右的套房。面南的大窗户洒进了充足的阳光。床、书架、电脑桌沿着墙摆放。窗边架着一个画架,上面有一幅小小的画布,画的好像是蝴蝶兰。
在润一招呼下,康正在地毯上盘腿而坐。
这房子真不错。房租很贵吧?
也还好。
您从甚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
今年四月。请问,您今天来访是为了甚么事?润一似乎无心和一个不明就里的人闲聊。
于是康正进入正题。
首先想请教您与和泉园子小姐的关系。
和泉小姐是吗?润一的视线有所动摇。
练马警察署应该也向您问过话吧,要确认您是否认识和泉园子。据说您回答不认识,但其实您认识吧?康正嘴角露出微笑说。
您为甚么会这么想?润一问。
因为和泉小姐房里,有您的电话,所以我昨晚才能够与您联络。
原来如此。润一站起来,走向厨房。看来是准备要泡茶。
您为甚么要向练马署的刑警说不认识她?康正一面说,一面往旁边的垃圾筒看过去。里面有一团纸,上面沾满了头发和灰尘。那大概是打扫地毯用的黏纸吧,看样子是因为有人要来,连忙打扫了房间。
因为我不想招惹麻烦。润一背对着康正说。而且我和她早就已经分手了。
分手?这么说,你们曾是男女朋友?康正伸手到垃圾筒里,拿起那一团黏纸,迅速塞进长裤口袋里。
我的确和她交往过。
润一用托盘端着盛有日本茶的茶杯走了回来,然后把其中一个放在康正面前。茶很香。
甚么时候分手的?
今年夏天不,还要更早一点吧。润一啜了几口茶。
为甚么分手?
为甚么啊,我开始上班变得很忙,没时间见面应该算是自然而然淡掉的吧。
后来就没有再见面了?
嗯。
原来如此。康正取出记事本,但并不打算写甚么。您刚才说不想招惹麻烦,是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啊,就是润一抬眼看康正。她不是死了吗?
您已经知道了?
我在报上看到的,报上说是自杀。所以我就想,如果说以前交往过,一定会被问东问西的。
因为嫌麻烦,所以说了谎?
呃,是的。
您的心情我明白。因为刑警就是种缠人的生物。康正说声不好意思,再喝了口茶。那是很好喝的焙茶。其实,自杀的动机并不明确。佃先生有头绪吗?
完全没有。因为我们分手已经将近半年了。再说,报纸上也已经写了动机啊。
疲于大都会的生活是吗?但是那太不具体了。
可是我倒觉得,自杀的动机差不多都是那样。
如果自杀是确然无疑的事实,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但是这次情况不同。
这句话令佃润一睁大了眼睛。康正也看得出他的脸颊微微抽搐。
您是说她不是自杀?
现在还无法断定,但我认为不是。换句话说,那是布置成自杀的命案。
有甚么根据吗?
如果是自杀的话,有好几个地方很可疑。
哪些地方?
很抱歉,这是调查上的秘密。而且您又从事出版方面的工作。
康正刻意微微耸肩回应润一的提问。
我会遵守职业道德的。更何况您要是不肯告诉我,我就无法协助办案。
您真是为难我啊。康正故作考虑状,然后才说:好吧。我只能奉告一点,但是请您务必保密。
嗯,我知道。
您知道园子小姐最后喝了葡萄酒吗?
报导中有说。葡萄酒是和安眠药一起喝的吧。
是这样没错,但其实有一件奇怪的事没有公开。那就是,现场还有另一个葡萄酒杯。
咦润一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他的表情意味着甚么,康正无法解读。
您好像不怎么惊讶。他说。您不觉得奇怪吗?有两个酒杯,那就意味着有人和园子小姐在一起。
润一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一双眼睛骨碌乱转,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
或许她的确是跟谁一起喝,可能是等那个人回去之后才自杀的啊。
这当然也有可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当时和她在一起的人照理来说应该找得到,否则不是很奇怪吗?调查到现在,与和泉园子小姐有关的人我们几乎都联系了,却还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或者康正说到这里,望着眼前这名青年的脸,当时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您?
没这回事。润一粗鲁地放下茶杯。
也不是您。那么究竟会是谁?到目前还没找到,也没有人主动向警方联络,实在太奇怪了。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人故意躲起来。至于为甚么要躲,就不必我说了吧。
我,润一舔了舔嘴唇才继续说,认为是自杀。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只要还有疑问,就不能轻易下结论。
佃润一叹了一口气。
所以您到底要问我甚么?就像我刚才一直说的,我最近和她没有来往。我承认我曾和她交往过,但我和这次的事无关。
那么除了您之外,您知不知道有谁和和泉小姐比较亲近?年轻女子肯让人在夜里进自己的住处,再怎么想,都一定是熟人。
我不知道。大概是和我分手之后,又交了新的男朋友吧。
这恐怕不太可能。她家里明明还贴着抄了您电话的纸条,反而没看到有甚么新男友的联络方式。
那么也许是还没有那样的对象吧。可是我和她已经分手了,这是真的。
康正没有作答,而是做出在记事本里抄写东西的姿势。
上个星期五,您人在哪里?
润一应该也明白这是在问不在场证明。只见他有一瞬间皱起眉头,但没有表示不满。
星期五我照常去上班。回到家时已经超过九点了。
那之后就一个人待在家里?
是的,我在画画。
您说的画,是那个吗?康正指指画架上那幅蝴蝶兰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