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玫瑰和秘密(1 / 2)
西列斯微微一证。
多萝西娅说∶我知道您之前负责的那个社团,由于德怀特家族的情况,目前正处于停滞的状态。学院内部或许会重新分配给您一个社团。
不过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您来成为我们这个社团的指导老师。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一味忍受。
西列斯因为学生的维护而感到些许触动,他不免笑了一下,便说∶谢谢,多萝西娅,我非常乐意成为这个社团的指导老师。
多萝西娅同样笑起来,她带着点贵族小姐特有的骄傲脾气,说∶该让那群老头子明白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正好明天是您的俱乐部,我会邀请俱乐部成员加入我们的社团的。
西列斯点了点头,对这事儿没什么意见。
多萝西娅转而说∶前天在中央大教堂见到您参加丹顿爷爷的葬礼,我感到万分惊讶。
丹顿爷爷。这样的称呼预示着多萝西娅与卡尔弗利教授的关系匪浅。
西列斯说∶我曾经因为一些参考书的关系,与卡尔弗利教授打过交道。他是位十分友好的藏书家。
的确如此。多萝西娅低声说,或许您可能也猜到了,我的家族与音乐与艺术之神阿特金亚有着一定的关联。我爷爷就是城内知名的画作收藏家。
因此,我家与丹顿爷爷有着很深的交情。应该说,我爷爷毕生都与这些事物打交道∶音乐、艺术、文学他与他的友人们,都是如此。
小时候我不理解这样的行为。那时候的我始终以为,那只是人们有钱之后附庸风雅的行为您可能看出来了,我从小就是个叛逆、自我的孩子,在贵族家庭中尤为显得如此。
有一次,丹顿爷爷来我家作客,我就和他聊到这事儿,然后他对我说,那只是生命的意义。
如果人仅仅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平庸、漠然地衰老并且死去,那么一切都显得毫无价值。人类需要某种东西来认可、发现自己的价值。
而那可能就是艺术。那些被人们认为是美的东西。
说到这里,多萝西娅停了下来。隔了片刻,她又说∶死亡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当初对我说这样的话的人,说着需要寻找生命的意义的人,他都已经失去生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出奇残酷与迷茫的语气。
看得出来,卡尔弗利教授的死亡对于这个年轻的女孩来说,是个极为重大的打击。她出身贵族家庭,长辈是知名的画作收藏家,但是,她最终却踏上了文学的路途。
或许是因为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没有那么宏大但也或许,是因为卡尔弗利教授这位藏书家,最终推动她走上了这条路。什么都有可能。
西列斯明白多萝西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事儿。
他斟酌了片刻,最后说∶但是,多萝西娅,生老病死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话题。那是无法逃避的东西。
多萝西娅的目光迷茫地注视着西列斯。
而我们也用一切的手段记录着它们。西列斯声音低沉,你所说的,我们用毕生追寻的东西∶文学、艺术、音乐你可能认为,在真的找到它们之前,我们便已经失去了生命。
多萝西娅沉默了片刻,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但是那些东西本身也记录了我们的生命。我们的生命在其中得到不朽与升华。西列斯顿了顿,我曾经去过卡尔弗利教授的地下藏书室,也听过他津津有味地与我分享每一本书籍扉页上的藏书票。
每一本书、每一张藏书票、每一次收藏与阅读带来的欣喜,那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也是他的生命被记录的痕迹。
我们追寻生命的价值,不是真的要找出一个可以衡量所有人的规则,而是为了追寻。追寻本身就是价值。
多萝西娅怔了许久,最后轻轻舒了一口气,目光明亮起来。她说∶我明白了,教授。
西列斯望着她。
多萝西娅想了片刻,最后说∶您曾经跟我们说过,神明也曾经是人类记录的对象。终有一日,人类会死,神明也会陨落。死亡只是另外一条道路的。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学生。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时代的人类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随后,多萝西娅又说∶这话我可以跟您说,不过,我可不敢和爷爷说。她露出一个略微无奈的表情,他可是个古板的老头子。
西列斯莞尔。
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我家作客。不过,可能得过段时间。近来我爷爷的身体也不大好。多萝西娅不禁叹了一口气。
西列斯心中一动,便说∶我记得你爷爷曾经在神诞日前夜的晚宴上,吃了一些东西
多萝西娅点了点头,随后又说∶我也不确定那些东西对爷爷的身体有多大影响,或许也只是因为这令人厌烦的天气罢了。教授,您也要注意身体。
西列斯说∶我会的。
多萝西娅很快与他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西列斯坐在那儿,斟酌片刻,然后起身,先去了趟布莱特教授的办公室,却遗憾地发现后者并不在于是,他只能先去找了文史院的行政老师,艾特利教授。
中午好,艾特利教授。
艾特利教授果然在办公室处理档案资料,他抬头望了西列斯一眼,古板严肃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说∶中午好,诺埃尔教授,有什么事吗
我的两名学徒目前无法继续担任我的助教。西列斯稍微粉饰了一下实情,我想请教一下,助教这个职务是否必须由校内人员担任
并不是。艾特利的回答不出西列斯意料,只要您能担保对方的身份无害就行。
西列斯点了点头,便要了一份助教申请表,打算回头问问琴多的意见。让琴多担任他的助教只是个想法,他不确定琴多是否会乐意做这事儿。
这些事情处理完,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十二点。西列斯后知后觉地感到饥肠辘辘,便抓紧时间去了趟食堂吃饭。城堡外仍旧寒风彻骨,西列斯感到自己昏沉的大脑都被吹得清醒了一点。
下午的公选课结束之后,西列斯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长出一口气。他垂眸慢吞吞地收拾教案与资料,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他下意识望过去,然后意外地说∶琴多
站在那儿的琴多正要说话,却不由得因为西列斯略显嘶哑的声音而停了下来。他皱起眉,然后说∶您感冒了。
西列斯默然片刻。
琴多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倾身贴上了他的额头。隔了片刻,他说∶幸好没发烧。诺埃尔教授,您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我能。西列斯低声说。
您这样可不像是把自己照顾好的样子。琴多说,随后,他叹了一口气,倾身拥抱了西列斯,闷闷地说,有时候,我感到我对您的感情在沸腾,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现。
我只是希望您能注意身体。
我会的。西列斯说,别担心。
下课之后时间便来到了傍晚。他们一同去吃饭。琴多颇为挑剔地打量了一下西列斯的装扮,最后说∶您应该多穿点。围巾、大衣、手套、帽子您总得把这些都穿上才行。
西列斯自知理亏,便点了点头。
琴多又说∶火炉也得用上。
西列斯继续点头,决定听从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安排,放下属于地球人的那种矜持。
他们便一同去买了一些物品,随后一起吃了饭。琴多亲手帮西列斯系好围巾,然后望着他冬夜中被灯光映衬着的面孔。最后,他说∶我该庆幸我与您相逢的时候,您还是单身。
西列斯颇为茫然地瞧了瞧他。
琴多不禁笑了起来,他沾沾自喜地说∶我的眼光真不错。当然,您也是。
自恋。西列斯低声调侃他。
我对我自己的爱意,不及我对您爱意的千分之一。琴多说,不过,我反而希望您能更加爱护自己,别再生病了。
西列斯一时语塞,简直不知道应该回应琴多的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
琴多握住他略显冰凉的手指,然后说∶走吧,回海沃德街。我知道您今天晚上肯定还要继续写论文。
时间紧张。西列斯叹了一口气。
大学教授真是个烦人的职务。
的确。西列斯想到了曼特尔教授带来的麻烦事,他便将助教的事情跟琴多说了。
他们沿着海沃德街慢慢往回走。
哦,那真不错。我很乐意成为您的助教。琴多说,那意味着我更深入地参与到了您的生活之中。
西列斯不免笑了起来。他有时候会因为琴多的那种努力而感到触动。毛茸茸的小情绪又在他的心头上拼命扒拉着,试图找到了一点温柔与爱意。
但那原本就已经被西列斯的温柔包裹着了。
最后,西列斯说∶恭喜你,助教先生。
异世界的火炉比西列斯想象中更为精美一些。的确是明火取暖,室内使用的时候必须得在睡前熄灭,并且时不时就得开窗透气。
即便如此,房间里缓慢升腾的温度还是让西列斯感觉舒服多了。
因为搬到了洛厄尔街,所以琴多也有了理由,理直气壮地在西列斯这儿赖到了将近九点才离开。
琴多振振有词地说∶您总不能说您这儿有宵禁吧
西列斯因为这话而感到了好笑。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曾经听闻的那个西城的夜晚怪谈。正好他的论文内容整理得差不多了,他便与琴多讲起了这个故事。
西城的地下帮派琴多若有所思地说,就是我们在火车上遇到的
是的。西列斯说。
琴多便说∶如此大范围地收集时轨,他们恐怕想做点什么。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转而说,看起来拉米法城也不是很太平。
曾经的格雷森事件就已经能看出这一点了。西列斯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去调查一下这事儿。不过您快别说话了。真让我心疼您的声音与嗓子。琴多突然说,快点将药喝了然后睡觉。
西列斯微怔,最后无奈地同意了琴多的要求。
在离开之前,琴多将炉火熄灭,然后将那个悬挂着李加迪亚护身符的项链交给了西列斯,并且让他戴上去。
他说∶这回您可找不到推拒的理由了。我已经将它摘下,这个仪式对我暂时失效了。所以,您可以将它当成一个简单的饰品。
谢你。
西列斯十分清楚,尽管琴多说这只是一个饰品,但其实际意义却远非饰品就可以概括。那是普拉亚家族的传承。
不用谢。琴多以一种十分轻柔的语气说,希望您能出行平安,起码别再生病了。
在琴多离开之后,西列斯在心中提醒自己,之后也要找个机会给琴多选择一个合适的礼物。他快速地洗漱一番,然后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西列斯便感到身体好多了,不知道是因为喝了药,还是因为度过了温暖的睡眼。
现在,他只是嗓子仍旧有些沙哑。他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裹得十分严实,然后才出门。他撞见了步履匆忙的洛伦佐,便与这位室友打了声招呼。
洛伦佐停下脚步,说∶诺埃尔教授早上好。我现在突然不怎么想当大学教授了。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问∶怎么了
真够累的。洛伦佐说,除却授课之外的事务也很多。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当一辈子助教。希望邓洛普教授快些回来,我受不了了。
西列斯低声笑了一下,说∶那恐怕得等到明年了。
洛伦佐叹息一声∶不知道那边的考古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
西列斯心中因为这话而产生了些微的波澜。他想到那正在无烬之地进行的考古行动,一时间陷入了思索之中。
阴影纪的贵族墓室
他希望这个遗迹的开发工作能顺利进行。这样他也能更加详细地了解阴影纪相关的历史。
西列斯与洛伦佐告别,去吃了早餐,先将琴多的助教申请表交到了艾特利教授那儿,然后进行了上午的专选课。下课之后,他总算是找到了布莱特教授。
中午好,教授。西列斯说,我正要找您。
他是在二楼的教室门口遇到布莱特教授的,后者正好也结束了一节课。矮壮的布莱特教授仍旧中气十足,他反而调侃西列斯说∶中午好。西列斯,你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健康。
西列斯无奈地意识到他已经因为感冒这事儿被无数人调侃了。他说∶有些感冒,教授。我已经喝了药了。
布菜特教授这才点点头,又说∶找我什么事
他们一同去食堂吃了顿饭,席间西列斯慢慢跟布莱特教授讲明白了曼特尔教授的事情。布莱特教授听着听着便怒气冲冲地说∶该死的老东西
西列斯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安抚着这位上了年纪也不减脾性的昔日导师。
布莱特教授的心情看起来是被这件事情狠狠影响到了。他瞪了西列斯一眼,不满地说∶你怎么不生气
西列斯想了想,十分诚实地说∶这似乎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现在没什么影响,过段时间那该死的老头子就要得寸进尺了。布莱特教授说。
西列斯问∶我仍旧不明白,教授。曼特尔教授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在写小说
不,当然不是。布莱特教授哼了一声,颇为恼火地说,是因为那老头子想把自己的侄子塞进院里,但赫斯特院长不同意,反而更加欣赏你。现在,这老头子只是拿你出气罢了。
西列斯这才恍然大悟。
布莱特教授突然冷笑起来∶他还以为这是他的年代。可时代已经变了。老头子既然已经老了,就应该快点离开。他停了停,说,我正是这样想的。西列斯,一切都该交到年轻人手里了。
西列斯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话题,不由得怔了片刻,他说∶教授,您还年轻
前几年他还十分精神,甚至兴致勃勃地收集了不少书。但今年他却病来如山倒,一瞬间被死亡击垮了。那或许将是我的未来。
他带着些许惆怅的意味,这么说。
隔了片刻,他又突然说∶在我死之前,西列斯,我会为你铺平道路的。我妻子早就过世了,我也没有任何后代。你是我的学徒,也是我的孩子。
西列斯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望着布莱特教授,欲言又止。
不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布菜特教授说,死亡从来不是一件稀罕事。我喜欢这种敞亮的说法。
西列斯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说∶我能明白您的想法。谢谢您,教授。
你能明白就好。布莱特教授说,至于曼特尔这该死的老头,说不定他没两天好活了
他这样的说法反而令西列斯觉得有点好笑。
既然了解了曼特尔教授这么做的意图,那么西列斯也就更加平静了。
布莱特教授还特地询问了西列斯论文的进展,西列斯也十分坦诚地说了一下,并且提及了流浪诗人是李加迪亚的信徒的事情。
布莱特教授吃了一惊,说∶你找到证据了
西列斯确定地点了点头。
人证物证俱在。他想。
他觉得他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