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底风(1 / 2)
安少诚状似悠闲的溜达到了东小院儿门前,又理直气壮的从看门听差那里要来了大门钥匙,堂而皇之的直走了进去。
雪子其时正蹲在一个小炉子前等着水开,忽然见一个军装男子走进来了,就又惊诧又困惑的站了起来,仔细看时,只觉着这人面熟的很,要说姓名,却是全然不知晓。
安少诚回头望了望窗外,见院内无人,便对着雪子开口道:“夫人,我叫安少诚,是司令的副官长。”
雪子慌忙伸手扯了扯皱皱巴巴的洋装衣襟,深深一躬问道:“安副官长,有什么事情吗?”
安少诚又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就把手伸进两侧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两包糖果,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五香牛肉,一个卷起来的热水袋。然后又掀起大衣下摆,从裤兜里掏出一双毛线袜子,一双兔毛手套。
安少诚将这些东西堆在桌子上,后退一步低头说道:“夫人,你在这儿日子过的不容易,自己保重吧……另外,别饿着,下次有机会,我还给你送吃的过来。”
雪子见了他的所作所为,一时就愣住了,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如何回应。而安少诚转身走了两步,又扭头低声道:“夫人,别告诉司令我来过!”
雪子点了点头:“谢谢你。”
安少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本来一头黑云似的秀发,如今就乱蓬蓬的在脑后绾了个髻,身上的衣服也不干不净的;又想她孤苦伶仃的住在这冷屋子里,连个说话人都没有,真和坐牢是一样的,便心痛如刀割一般。
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一横心,还是走了出去。
回到正院,安少诚做贼心虚,见了人先问:“司令回来了吗?”
旁人答道:“刚回来了,可是又被小佛爷用汽车接走了!”
安少诚放了心,知道何司令必定是被小佛爷找去玩乐了,不到半夜是回不来的。
小佛爷公馆。
何司令本以为今天小佛爷又要大请客,不想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宾客就只有自己一人,便感到十分困惑,可因担心小佛爷笑自己少见多怪,所以也没有多问。
小佛爷鬼鬼祟祟的将他带进内院的一幢二层洋楼之内。何司令知道这是小佛爷平日做学问的地方,就笑道:“你要教我念经吗?”
小佛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扯了他就往楼上走:“我是要带你见一个人。”
“谁?”
小佛爷回头冲着他很狡黠的一笑:“你不认识,我也是刚认识他不久。不过我们应该结交一些这样的人,以后也许有大用处的。”
何司令愈发听的一头雾水,当即停住了脚步:“到底是什么人?”
小佛爷探头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重庆的人。”
何司令一激灵,立时神情紧张的扭头看了小佛爷:“重庆?我的小佛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小佛爷平时瞧着爱玩爱闹,是个大孩子的性格;然而家规极严,此时他不让人跟进来,整幢楼内便空无一人,鸦雀无声。毫无顾忌的在何司令的手臂上用力一捏,他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个调子:“日本人先前说要三个月灭掉中国,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不相信日本人,也不相信德王,我也不关心能不能建国——本佛爷现在要脚踩两只船了!”
何司令听了他的话,心中半信半疑,就一面盯着小佛爷的眼睛一面敷衍着笑问道:“那你怎么就想着来找我了呢?难道只因为咱们是好朋友?”
小佛爷似乎是瞧出了何司令的心事,便很不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的好朋友多得很,可惜他们要么是废物,要么亲德亲日!极卿,我这一世既然赶上了乱世,就不得不分点心思出来为以后做打算。你也是一样!”
何司令望着小佛爷,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犹豫了片刻,他摇头笑道:“小佛爷,你不要闹了,这是好玩的事情吗?”
小佛爷见他依旧心疑,就不再多说,只道:“那人也在找你。有话我们可以一起谈!”说着便把何司令强行拽进了二楼上的一间书房之中。
重庆来人是个皮货商打扮的白胖子,见了何司令和小佛爷后,便神情很坦然的起身打了招呼。
在得知了何司令的身份后,这白胖子也做了很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姓陈,陈博易。久仰何司令大名,新二师的李世尧师长,原来是您的老部下,跟我提起过您。”
何司令在情形剧变之下,头脑的反应又开始迟钝起来。听这陈博易忽然提起了李世尧,他就红了一下脸,倒把先前那满怀的戒心稍稍放下了一点:“是么……李师长现在还好?”
陈博易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何司令:“这也是我请求小佛爷把您找来的原因——李师长托我把这个捎给您。”
何司令接过信封,没好意思当场打开,随手就揣进大衣口袋里去了。
陈博易瞧着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商人,说起话来倒是干脆利落,很有点军人的意思:“何司令,我此次有一事相求,便是想让您帮忙,将我们的一部电台送到厚和去。”
何司令看了小佛爷一眼:“这……一部电台才有多大?何必要让我去送?”
陈博易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司令,你是不知道这沦陷区民间的苦楚。从张家口到厚和,路途虽然不是很遥远,可是沿途的关卡数不胜数,就是私带几斤米面,都是很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