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知青到来(1 / 2)
日照西斜,晚霞铺满天空,霞光透过院门,落在这座破乱屋子上。
这座屋子有三间正房,总共六间房间,另外还有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小厨房。要不是实在破,宋禾当初都会选择在这里居住。
大娃在宋禾出门去广播站工作后,就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出门。
小妹和米宝见状偷偷跟了上去。
于是这三人,就又大眼瞪小眼地在人家院子中汇合了。
大娃懵逼:“你们来干啥?”
小妹一脸无辜:“你来干啥我就来干啥。”
大娃扶额,无奈道:“我来学赚钱的,你们两个卖红薯都能卖亏本的人来凑啥热闹,赶紧回家去!”
小妹才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就走上前和人聊天去。
她觉得大娃这个思想不行,不会做不是才更应该学习吗?
只是小妹看来看去都不觉得这三人是能赚钱的,瞧瞧这屋子,比她们家还穷呢。
小妹立刻就觉得大娃这是被人唬了,跟人打个招呼后就躲在房子背后采野草莓。
没想到啊,这个地方竟然藏着一小片野草莓,还没被其他人发现!
房间内,米宝和其他人坐着,而大娃因为屁股受伤只能站着。
他眼睛中满是期待,紧紧看着老傅:“老傅爷爷,我打挨完了,你是不是该教我咋赚钱了?”
房屋中十分昏暗,可大娃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老傅轻咳两声,脊背挺直,认真问:“你为啥要赚钱?”
大娃被他这话问的一愣:“赚钱还能为啥吗?赚大钱可以过好日子呀。”
他是家里的哥哥,细细数数,他以后不仅要养小妹和米宝,还有一个吞金兽姐姐。
姐姐说她以后要穿好看的衣服,要背什么什么牌包包,还有住大房子,这都是要钱的。
对了还有二百,以后有钱了,他要天天给二百吃肉。
老傅一笑,“可是也有人赚了钱,但过不了好日子。”
“咋可能呢?”大娃不信。
老傅端坐着,悄悄道:“因为钱赚兜里了,人却进牢子里了。知道进牢是啥意思不?”
大娃僵立,心跳似乎骤停。
“就单单是你这次的卖蝎子,你以为人家抓不到你的小辫子?咋可能,只不过是你还小,即使你犯错了也罚不到你身上,而是罚到你姐姐身上。”
“挖墙脚,投机倒把,都得你姐姐担着。”
“所以啊,在学赚钱之前,要先学法。可学法不是为了让你投机取巧,因为法这个东西,它是一直有人修改的。一条法律,无数个聪明人去制定,你能玩得过他们吗?”老傅拍拍大娃屁股,把他拍得一哆嗦,接着道:“到时候,可比你这屁股让你痛多了。”
大娃此刻还呆若木鸡,回不了神。
可一旁的米宝,却仰起脸,直勾勾盯着老傅看。
夜晚,天上繁星点点。
月亮如玉盘一般悬挂在天上,无端把人的愁绪给勾了出来。
宋禾出门前吩咐过大娃别做饭,为了教训教训这几个孩子,她今儿就做了煮地瓜。
她们家和大多数家庭一样,都是实行饭桌教育。
宋禾觉得身份改变后思维还真是不一样。
她做孩子的时候最厌恶饭桌教育,有时都能让她抗拒吃饭。
可当她成为大家长后,却又会无意识地开始饭桌教育,经常会在饭桌上点出并且指正小孩们的错误。
许是这个时代没啥零食吃,甚至饭都吃不饱的原因,三个娃娃也没有抵触心理,这就让她有点“有恃无恐”。
所以她们家的饭桌教育持续好多年。
三个小孩坐在饭桌上神色各异。
小妹这姑娘记吃不记打,这会儿抱着一小碗野草莓,一个接一个的吃个不停。
她是相当乐观的一个人,今天中午被宋禾狠狠打了好几鞭子手心,伤口还红肿狰狞没结痂呢,就好似忘了这回事儿一样。
米宝表情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对于只吃地瓜这事儿接受良好。
而大娃,眼泪汪汪地看着宋禾。瘪着嘴巴,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能放声大哭的既视感。
那眼泪就滴答滴答流在桌子上,有的给落在地瓜上。
宋禾被他这表情看得心中也不好受,但是面上依旧摆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她心思一转,咽下口中的地瓜,道:“你还哭?我才应该哭呢,改明儿我自己去自首,就说卖蝎子这事是我干的,要不也没有别的理由了不是?谁能想得到你大娃这么大胆,肯定是我这个做姐姐指使的!”
大娃眼泪珠子掉得更加厉害,使劲儿摇头,呜咽哭着,还紧紧咬住嘴唇。
“姐姐让你们读报纸,读语录,我就不信你不懂什么叫投机倒把!”说着,宋禾瞄一眼小妹,“还记得吗,报纸上是不是有写过投机倒把!”
小妹被宋禾吓得呆怔,然后迅速点头,嘴巴像倒豆子一样:“记得,64年一月的报纸,关于贪污盗窃、投机倒把处理意见报告……”
她越是背,大娃越是害怕。
等听到有人因为这个罪名枪毙了时,大娃更是吓得抓住宋禾猛哭。
原本就被老傅的一番话讲得乱了心神,又被宋禾吓个不清,最后小妹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大娃吓得彻底崩溃。
宋禾心想你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她中午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知道那些事儿时更是被吓个半死。
大娃脑子灵活胆子又大,小时候不把他这性子掰正,以后指不定会为了赚钱犯出什么样的错误。
宋禾没动,就一直等着大娃哭完。
听到他在有气无力的抽噎时,拉他起来,帮他擦干眼泪,认真道:“明天跟着姐姐去一趟县城,你们三个都得去。”
这记猛药没下,宋禾还真挺担心他们以后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二天早晨,宋禾忙完广播站的事儿后把几个小孩从床上拉起来。
自行车肯定是坐不去,四人只能坐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太阳照射到马车的那一刻,她们一行人到达县城。
此时的县城,和前几年的县城有着天壤之别。
并非说是建筑,而是每个人的精神气。
有情绪高昂的,有激进的,有低落的,有恐慌的。
这让宋禾再也不敢随意来县城。
她们在街上等着,没等许久,就看到许多人往一个广场跑去。三个小孩还正懵逼,宋禾拉着他们就跟了上去。
广场很大,围了好多人。
宋禾费半天劲才找到一个台子,带着三个弟妹站上去。
“等会儿你们会看到……一件事,”宋禾说道,“记得别出声。”
她原本不想让三个小孩直面这件事的,但河西公社真的就像一个桃花源,在练主任的,严防死守之下,压根不会发生现在场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三个小孩惴惴不安地点点头。
他们等了没一会儿,场上人突然激动,紧接着有几个人从人群中被拉到场中心。
时间渐渐推移,那些毫无人权的事在这片广场上上演。
三个小孩的脸色慢慢绷紧,然后变得铁青,最后苍白一片。
小妹看得发抖,捂着眼睛已经哭出声了,躲在宋禾的背后。
米宝瞪着大眼睛,忘了眨动,面上虽然看着冷静,但他的手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
而大娃的嘴唇在抖动,牙齿甚至发出撞击声。场上沸沸扬扬的声音,就跟一把把利刃一样,深深刺到他的心中。
他想他再也忘不掉这一幕,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幕。
——
草长莺飞季节过去,人间又迎来暑热天。
这段时间练秀安越来越烦躁,上头一点说法都没有。所以到底要不要开高考?今年还开不开高考?
倒是清晰明了说出来啊!
这事搞得公社里的几个高中生提心吊胆,上一届的高三生,都已经琢磨着去县里找工作了。
练秀安是很希望这些学生能去上大学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她都没办法让几人再继续坚持下去。
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愣是好几天没睡好觉。
这天晚上,练秀安坐在办公室中唉声叹气。瞧着外头没人时,戴上一个帽子,顺着幼儿园黑暗的墙根,往宋禾家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去的并非是宋禾家,而是宋家邻居家。
练秀安不敢带手电筒,悄声走到院子前,轻轻敲门,没一会儿走了进去。
那个被宋禾猜测有胃病的晏明叹声气:“我晓得你来的意思,但是你来找我也没用。”
练秀安叹的气比他还大声:“您是教育系统的,多少给我透点话吧,高考到底还得几年唉!好几个学生天天来我办公室门口等着,有两个瘦得都不成样了,我看了心里实在不好受,他们都是农家的孩子……要不您猜猜,您猜的,总比我自己猜的准。”
这人跟她老师是朋友,前两天她老师还专门写了封信,拜托练秀安稍微照顾点他,说是他胃不好。
这是因为这层原因,练秀安这次才敢过来找他。
黑夜中,河西公社仿佛陷入睡眠,周遭环境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时,把树叶带响的簌簌声。
煤油灯下,火光忽明忽亮,晏明沉默好半天,摇了摇头。
练秀安眼眶红了,瞬间便懂了。
她是个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农村孩子,自然晓得高考对他们公社的小孩有多重要。
片刻后,练秀安又问:“那,那城里的呢,那么多学生,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