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 兵祸再起 三(2 / 2)
“你来做什么?当初可是你同那昆颉一起设计将我骗至此地,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甯月死死按住自己的领口,似乎还未从此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然而老嬷却只字未提鹉哥儿的事,只是柔声安慰道:“还请小姐相信,老身绝无半分害你之意啊!”
“我凭什么信你?其实我全都知道的,当初正是父亲将婆婆全家以叛党定了罪,而你唯一的女儿,也因此而含冤屈死在甘渊之下!如今你不过是想要用我来报复他,还装模作样地说些道貌岸然的鬼话来做什么!”
仿佛为了报复一般,甯月狠狠揭起了对方的伤疤。
“小姐你——是如何知道老身家中之事的?”
岑婆婆猛地一怔,却并没有被激怒,只是满脸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是母亲告诉我的。当初她说服父亲同意让婆婆来家中照顾我们母女,也是因为心存愧疚。只不过当时的你并不知晓这件事,父亲也不知晓。”
“珊瑚夫人她——”老妇突然有些难以置信地摇起了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没错,老身当初到你家时,的确是想要伺机寻仇的。可在见到小姐之后,便忽然下不去手了。”
“你现在自是说什么都可以!”
“小姐!老身虽跟随昆颉大人多年,却时时告诫自己行事须得光明磊落,否则就算是报了仇,女儿她在天上也不会高兴的。否则当年老身初至你家时,便已有无数机会可以取你性命,又何必等到今日!这么多年来,老身始终将小姐你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看待,更不忍心你受到半点伤害啊!”
“那你现在便放我走。”少女看着面前的老妇,仍是满脸的不屑与鄙夷。
“对不起,小姐你有任何要求老身皆可答应。可唯独这件事,恕难从命。”
岑婆婆依然坚决地摇起了头。
“我就知道!你同那昆颉一样,嘴里没有半句真话。你现在便给我滚出去,本姑娘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甯月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想到老妇脸上露却忽然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
“月儿小姐,老身不肯放你走没有别的缘故。只因小姐的血是唯一能帮助我们进入圣城,寻到通向乐土,得到解脱的方法!这是老身毕生的信念,也因此而付出了女儿的一条性命,还请小姐原谅……”
这下红发少女真的急了,死死盯着老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会相信这番谎话吗?其实,那座圣城里有去往乐土的方法也好,没有也罢,你同昆颉都根本不在乎!如今你们真正想要的获得的,不过是先民们隐藏于圣城中的,那足以令全天下颤栗并俯首称臣的力量!”
岑婆婆被少女说得愣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却是一个劲地摇头:
“这些话,小姐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
“自然是昆颉他亲口告诉我的!事到如今,婆婆你还打算继续替他辩解掩护什么?!”甯月义愤填膺,然而如今无论她说什么都已是徒劳。
“小姐对不起。当初若非昆颉大人,老身今日恐怕已没命站在这里同你说这些话了。眼下老身不会,也不可能因为你这样说,便背叛大人——”
犹豫了许久,对面的老嬷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压低了声音,“老身只能告诉小姐,昆颉大人早已将诸事都准备妥当了。只待成国大军不日攻入宛州,攻入暮庐城,我们便可继续下一步的计划了。”
“你们难道就不曾担心,若是那张古图落入成国手中,若是圣城之中的秘密被他殷去翦抢先得到,又会给我苍禺全族带来些什么?!”
“小姐你说什么呢?打从一开始,那张图都不过是件吸引陆上人注意,让他们争强夺利的道具罢了。如今两国交战,暮庐城内必定防务空虚。如此,大人提前安插于晔国王宫内的眼线,方能趁乱将图盗出。届时,他们便会如一群无头苍蝇一般扑空,再也无法成为大人这盘大棋中的搅局者!”
“那张图不过是个道具?而今晔国王宫中竟也有昆颉的眼线?”
听对方说得言之凿凿,少女不由得暗自心惊。她没有想到对方布下的局竟会如此之深,更意识到这件事远没有自己此前所想的那样简单,当即顺着对方的话追问了下去。可岑婆婆却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及时掐住了话头:
“好了,小姐你就别再多问了,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老身只想再劝你一句,不要再同昆颉大人作对了,你是决计斗不过他的。”
少女心中清楚,纠缠下去也难再问出个所以,便目送着老妇出了门。她心中更是一直挂念着自始至终都贴在自己胸前,却一动未动的鹉哥儿,待对方走后连忙将衣襟解开,让鸟儿从领口处重新探出了头来。
然而待甯月将鸟儿带来的信笺展开后,一颗本就紧绷的心却悬得更高了。
信是写给祁子隐的,虽然从字迹上无法判断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但字里行间却无一不透出前线战况吃紧的焦急。她更看出写信之人似乎觉得胜利的希望极其渺茫,唯有拜托逃亡在外的祁子隐想法去他国借兵,方能解得了晔国之围。
甯月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对方注意,晔国将要面对的敌人其实并非只有成国,更有昆颉这条藏身于暗处的毒蛇。
然而,就在她咬破了指尖,皱着眉头思虑许久之后,却是连半个字都没能写下——虽然危在旦夕的晔国令少女心绞欲碎,但她却更加害怕若是那个心地纯良的白衣少年得知了眼下的情势,得知了晔国的危机与自己的处境后,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相救。而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对方以身犯险!
于是,她并没有将信笺塞回鹉哥儿脚上的竹筒内,只是于口中默念起了几句咒语,医好了鸟儿身上的伤,便重新将它放出了窗外:
“去吧,鹉哥儿,替我好好保护子隐平安!”
看着鸟儿在空中渐渐化作了一个黑点,少女的心也仿佛随着它飞向了远方,飞向了不知究竟身在何处的白衣少年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