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虎狼之伺 四(2 / 2)
“是我!刚才是我在嚷嚷,别伤害其他人!”
见同伴受伤,祁子隐也连忙想要上前帮忙。谁知那守卫却伸出腿来,故意绊在毫无防备的少年人腿上,令其重重摔倒在地。他自面具后盯着这个面皮白净,却又有些不自量力的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凌冽的杀意:
“晔国舟师之中,何时竟养出这等文弱的废物来!?”
说话间守卫已是手起刀落,却是放过了面前这个公然顶撞自己的少年,反倒砍在了身旁那个早已抖若筛糠,面无血色的干瘦渔人肩上。这一刀虽没有使上全力,锋刃却仍没入其体内深达数寸,令那渔人登时痛苦地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而后守卫将长刀自伤者肩上拔了出来,又挥刀朝其脖颈上削去。似乎是想故意折磨眼前这早已陷入疯癫的可怜人,守卫竟将手中的长刀当做钢锯一般,在那渔人的脖颈上来回推送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生生将一颗脑袋给割了下来!
血腥的杀戮过后,牢房之中一片殷红。
守卫将长刀猛地一甩,刃上沾着的鲜血登时飞溅在三个孩子脸上。他却看着满面怒意,却不敢再出声反抗的将炎与祁子隐,嘿嘿狞笑了起来:
“此次可不是老子手下留情,只不过你们三人的声音听起来,都不像是方才叫嚷的人罢了。况且——你们三人的身体也比这个该死的疯子要好,留下一条命,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处!只不过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都给我老实点!”
守卫话毕,重又将牢门锁好。便好似一条刚刚吃过人的毒蛇般,提着割下的人头游走着离开了船舱。而牢房之中的犯人们,也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皆与浑身染血的三个孩子保持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再也不敢轻易靠近。
温热的血水顺着地板流淌开去,很快便浸湿了甯月赤裸的双足。少女早已被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恍惚间,她忽然觉得身旁有人轻轻地推了推自己。扭头一瞧,见是祁子隐正满面担忧地看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耳中方才重又能听到些声音来:
“甯月你别怕,我和将炎一定会想出办法,带你从这里逃出去的!那些人的手段虽然狠毒,但是百里将军曾经说过,越是凶恶的人,心中便越是胆怯,没什么好怕的!”
一番安慰,并没有令红发少女的心情稍稍平复。眼下生死未卜,她再也顾虑不了那么许多,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终于将此前一直憋在肚子里,却不知怎么开口的那些关于火栓铳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有件事我早该告诉你们的。其实——其实这些带着海蛇面具的人所用的黑焰药,或许,或许同靖海侯祁守愚脱不了干系!”
“王叔?这怎么可能!他虽与百里将军政见不合,但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匡扶社稷,怎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祁子隐登时被这番话吓了一跳。可一旁的黑瞳少年却是点起头来,表示姑娘所言并非不可能:
“子隐你且仔细想想,若当真是你那王叔在背后捣鬼,那么所有的事情反倒可以说得通了。毕竟能够于三年前暗中操纵洛渐离千方百计从我手中夺取地图,如今又能知晓舟师出海准确的时间与方位,并下令黑船设下埋伏的人,除了身为舟师督军的他以外,晔国上下绝无可能找得出第二个!”
红发少女也连忙补充道:“是啊。除此之外我还听人说,靖海侯府中有证据证明,你的那位王叔——或许正在暗中制造一种名为火栓铳的火器。这样看来,昨夜黑船用来攻击我们的那种威力强大的喷火武器,怕是真的同他有关!”
然而面对这样一番指控,祁子隐一时间却仍觉得难以接受。他虽并不喜欢自己的那位叔父,却也谈不上十分厌恶。更加无法想象对方出于何种缘由,居然会向自己的血脉亲族刀兵相向!
“甯月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了这些消息?你既然知道这么许多事,又为何不早些同我们说?若是早知有人欲对舟师图谋不轨,我们也好做应对。或许此前船上那些兵士们,也不至于白白送了性命……”
少年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看着面前的姑娘。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的晔国少主,倒似变成了一个忧心家国社稷的年轻君王。
“个中原因……我暂时还不能说与你听。况且,我也是知道你们两个背着我出行前才听说了这个消息,又一直躲在货仓下,这才没有来得及……”
面对质疑,甯月忽然有些慌乱起来。因为事关自己身上的许多秘密,她不想过多谈及过去,更加不想让两个同伴得知任何有关岑婆婆的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下去。
可将炎还是从少女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端倪。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梦中的那条渔舟,还有渔舟之上那个挂着项链的小囡。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以为无比单纯,有时却又好似澶瀛海般深不可测的姑娘,黑瞳少年的心中突然涌起太多的不解与疑惑。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了那串对方送给他的项链,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然而还不等其有机会开口,将炎忽地感到脚下的黑船猛地一震,竟是已经靠岸停了下来。几名戴着海蛇面具的武士走下甲板,不由分说便径直入了牢房。少年人稍一迟疑,便被对方亮出的利刃逼至了角落,眼睁睁看着甯月被那些武士从自己面前拖了出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过不多时,又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涌入舱内,将心急火燎的他同牢房内其余一众人等团团围住,用手指粗的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住双手,列成一支长长的队伍,在连番的打骂中踉踉跄跄地带出了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