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命运的相逢 七(1 / 2)
将炎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长刀,刀身上还沾着先前那个受伤的男孩留下的血,滴滴答答砸在脚下的白沙上,簌簌作响。
郁礼并不了解对面这个黑眼睛男孩的底细,不过其既然敢当众叫板,甚至连半片护甲也未披挂在身上,年轻的都尉一时也不敢大意轻敌。
见演武台上的督军与统领均未开口阻止,郁礼再次举起了手中早已失了木鞘的武器,横刀胸前亮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眼下,他决定暂且以守代攻,先弄清对方实力究竟几何,再做后续打算。
将炎则只是低垂着头,提刀立于校场一角,完全看不出究竟是攻势还是守势。可就在郁礼心中思变,打算转守为攻的瞬间,黑瞳少年也同时从自己所立之处窜将起来,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好似一只扑食的猛虎!
“铛”地一声,二人手中的兵器眨眼便已撞在了一起。郁礼不曾想到,自己一向在营内自恃无人能敌的膂力,居然只一个回合便已遇上了对手——
两柄长刀格在一起,却并没有朝任何一侧偏去。势均力敌的较量之下,郁礼甚至完全占不到任何便宜。意识到继续僵持下去于自己并无半点优势可言,他只得后撤半步,欲先行避开黑瞳少年的锋芒,再另寻破绽。
新兵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令年轻的都尉愈发恼火起来。将炎却没有因为自己的先声夺人而沾沾自喜,继续挥刀强攻上去,瞬间便又欺到了对方的近前!
郁礼清楚,若再这样下去自己将会彻底陷入被动,当即矮下身子将刀尖朝黑瞳少年的小腹捅去。可将炎居然未作任何躲闪,甚至手中长刀刺出的方向也分毫未变,似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进攻。用连续不断的强烈进攻,将对手逼入绝境。
又听场上“铛”地一声,将炎的攻势竟是逼得郁礼不得不回刀自救。二人手中的兵刃再次相交,溅出点点火星。
“好快的速度!”
演武台上的向百里开始还为看似鲁莽的黑瞳少年捏了一把汗,此时却不由得起身离席,走到台边为其低声喝起彩来。
“百里将军果然慧眼。这黑眼睛的小鬼耍起刀来虽无甚章法,然而凌厉的势头竟是远超营内的一些老兵——依将军看来,今日此二人之中谁会取胜?”
靖海侯祁守愚侧目朝身旁的青袍将军看了过去。
“现在来看还很难说。熟铁长刀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还是过于笨重了。若是将炎再击未中,郁礼或许便能抓住他的破绽。”
向百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督军向自己投来的异样眼光,双目一刻也不愿从台下的校场上挪开。他此番回答虽无任何偏袒,但心中却忽然很想看看,若是那个黑瞳少年当真赢了又会怎样。
与此同时,场内的将炎也并没有令他失望。
虽然向百里还在担心手中武器对其而言太过沉重,可少年人却一次又一次毫无保留地将刀向郁礼身前挥出。斩劈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倒一次比一次更加迅速,也更加凌厉,居然连刃尖上都带起了破空时发出的声声尖啸。
面对黑瞳少年暴风骤雨般的猛攻,郁礼渐渐显出了疲态。他急于想要改变自己只能闪躲的颓势,然而几次反攻均未能得手。无奈将炎的进攻实在缺乏变化,除了在力道与速度上压制住了对手,并没有任何可以锁定胜局的杀招。
就这样,校场中的两个孩子不断地进攻、纠缠、分开,之后再次进攻、纠缠、分开,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各自都已用上了全力,甚至连那两柄尚未开锋的刀刃上,都因不断的猛烈撞击而出现了无数霍霍牙牙的缺口。
可毕竟郁礼的刀法攻守兼备。终于,在黑瞳少年的又一次进攻面前,他没有再选择硬碰硬地举刀去格,反倒持着武器,以腰腹之力带起整个身体原地旋转了起来。
“这是——破浪刀!他怎地会使!”
演武台上的向百里不由得暗自心惊,双手也紧紧扣住了身边的栏杆。
所谓破浪刀,乃是晔国国主祁氏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一套刀法,相传是当年随大昇开国君主白江皇帝一起征战天下的先王德桓公所创。然而数百年来,晔国偏安宛州,国君亦多重文而轻武,故而这套曾经名满天下的霸道刀法,竟是早已失传。而眼下,场内那年轻都尉却将其耍得有模有样,也不知他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惊讶之余,向百里终于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始终不动声色的靖海侯——营内曾有过传言,说郁礼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若说二人究竟是何关系,却也无人敢胡乱猜测,更不敢擅自调查。
青袍将军无暇多想,稍一走神便立即又将视线投回了校场之上。而此时的将炎却并没有意识到,对手这一次截然不同的出招究竟有何玄机,仍不加收敛地想要将凌厉的攻势用尽。然而转眼间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长刀居然生生错过了本不可能错过的目标,只是贴着郁礼转动起来的身体边缘轻轻擦了过去。
黑瞳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回刀防御,却已经太晚了。相距咫尺的对方手中倒持着的长刃,如今便似一条长鞭,径直向自己身上横扫了过来,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杀意满满的高喝:
“破!”
坚硬的刀身狠狠砸在了将炎的后背,直接将他击得跪倒在地。
黑瞳少年只觉得肩胛处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令自己两眼发黑,登时便出了一身冷汗。他后背的衣服变得有些湿湿的,怕是新愈的伤口被狠狠一击之下,又重新迸裂了开来。
然而对面那年轻的都尉却不管对手是否带伤上阵。见将炎倒地,立刻便抓住机会再次挥刀,朝他的要害处攻了过来。黑瞳少年挣扎数次皆未能爬起身来,只得在白沙中横滚开去,方才吃力地躲过这一击。
情势转眼之间便已发生了逆转,将炎背上渗出的鲜血也瞬间便将衣衫染红了一片。然而演武台上的祁守愚却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
“还不认输么?这里并非沙场,不需要你拿命来搏。而今只需朝周围这些新兵们大声说出‘我是孬种’四个字,本都尉便从赏金里分你十枚金锭,如何?”
占了上风的郁礼大口喘息着,却是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几乎令自己颜面尽失的比武。然而,倒在地上的黑瞳少年却是不肯就范,竟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
“你——做——梦!”
“既是想死,本都尉今日便成全你!”
郁礼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他将长刀高举过头,竟是起了杀心,打算以手中武器当做一柄钝器,直接敲碎将炎那没有穿戴任何护具的天灵盖!
远在演武台上的向百里见状立时慌了,忙从身旁的兵士手里夺过木槌,狠狠击在身旁的铜钲之上,想要终止这场本就荒诞无稽的比试。可与此同时,校场四周屏息凝神观战的所有人耳中,皆清楚地听见了一声如同洪荒龙吼般响彻云霄的怒喝:
“我不会输的!”
甚至连郁礼也未曾想到,看似彻底失去了翻盘机会的将炎,居然能躺在地上发起最后一搏。也不知他是如何使出的劲力,居然将身体生生向上抬高了半尺,随后倒持着长刀凌空旋转起来!
“怎地竟会是——我的破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