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六十六章(1 / 2)
虽然颜芝仪写的只是一封无关紧要的家书,陆时寒却也拿出在单位看朝廷邸报的郑重态度,认真专注的看了两遍才缓缓把信放下抬头,也不等颜芝仪问他阅后感,他已经关切的问:“信所写可是认真,仪儿也想学做生意?”
颜芝仪被他一问颇为紧张,“我不能做生意吗,还是朝廷有这方面的规定?”
她依稀记得从古至今都有个不成的规定,官员不能经商,有句名言叫“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意思就是说靠百姓食禄生存的人,不能再跟老百姓争取利益。
毕竟是享受大福利的人,怎么还能跟普通人争取小利益?这是不讲武德啊。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颜芝仪以前做小老百姓,觉得这个规定就很科学民主,公务员们捧着铁饭碗,国家待遇那么好,那就不要分心了,踏踏实实为人民服务,做生意搞副业这些机会还是留给他们普通人吧。
如今自己也成了官员家属,颜芝仪才知道钱是永远不够花的,首都物价房价那么高,有钱人还那么多接待过一次陆时寒的同事就发现了,即便是公认清贫的翰林院,看他们的吃穿用度也知道都是有钱的主儿。
其实她早该注意这个细节的,隔壁的张大人,以及他们这栋房子的屋主,也都是在没什么油水的单位工作,他们不但能养家糊口还能在内环买房,要不是私下经商赚钱,那就是收受贿赂了。
颜芝仪好歹喊了隔壁那么久的叔叔婶婶,自然更愿意相信他们不是受贿的人,真受贿了也不可能把钱花在明面上,尤其是买房这种大手笔,经济来源要是经不起调查,早就被人参奏了。
想到大家都在背地里闷声发大财,他们也不能落后太多嘛。
颜芝仪本来觉得法不责众,他们只要低调一点,做生意并不会有风险,但是被陆时寒一问,她才想起来自家老公估计不会同意她打擦边球。
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陆大人能出书搞副业已经是底线了,这毕竟是风雅且完全合法合规的行为,他还立志要写对社会有意义的内容,赚钱和服务大众两不误,足以证明他的思想觉悟有多高了。
颜芝仪紧张等待陆时寒的回答,心里其实已经准备妥协了,只要他说一句不合适,她立马放弃这个小计划,转而想想别的路子,实在不行也去写书卖专利之类的。
不过陆时寒却在她紧张的目光缓缓摇了头,详细介绍起来,“朝廷虽然不鼓励此举,倒也并未禁止家眷经商,只要官员本人不出面,且不可为了家生意假公济私,那便不受影响了。”
颜芝仪又惊又喜,“咦,本朝对经商这么宽松的吗?”
陆时寒笑道:“确实放宽了许多,前朝还有商人子弟三代以内不许科举规矩,到了本朝也都废除了,不仅是商人子弟,连军籍匠籍出身也都能参加科举。”
大齐朝不能说足够平等,至少奴婢、隶卒、乐户、倡优等贱籍仍然存在,但比起限制诸多的前朝已经算是很包容开放了。
颜芝仪也后知后觉的点头,对哦,她家和周围经商的亲戚都没有培养家子弟考科举,并不是不能,而是实力不允许,科举考试太难了,像陆时寒这样寒窗十多年考出功名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更多的是活到老考到老的,所以能够坚定不移让家子弟考科举的,除了官宦之家以外,就是家里有着金山银山的富户和祖上出过进士举人的书香门第了。
陆家就属于书香门第,陆时寒有位曾祖父考了举人,还在县衙谋得师爷一职,很是攒了一笔家底,才能让陆家后面三代男丁都能不事生产、专注科举,虽然在陆时寒出生之前,这份家底已经彻底被掏空,要不是陆父运气好年轻时就考了秀才,有了养家糊口的能力,且愿意为儿子牺牲自己的科举梦想,陆时寒和他弟也不能从小开蒙学习正统知识了。
当然,陆时寒这种天赋如果生在颜芝仪他们家且早早被挖掘出来,不仅她爹娘砸锅卖铁要供他考科举,估计连她家那些叔伯亲戚都要挣着抢着出学费路费了。
可惜他们家有点小钱,却没有天赋异禀的读书苗子,只能将家子弟送去普通私塾识几个字了。
听到陆时寒用科举来证明本朝风气开明宽松,颜芝仪确实更放心了,连商人子弟都可以正常考科举当官,那她身为官员家属,哪怕日后生意做得很成功,也不会给自家惹来什么麻烦,大家都一样嘛。
但这样说来,她还有最后一个疑惑,“既然这样,可为何从来没听说过朝大臣们家生财有道的消息?”
她相信不管是在清水衙门还是油水衙门当差,想在京城让一大家子都过得有滋有味,那点单位福利都只是杯水车薪,越是高官厚禄,为了维持体面生活越需要想办法增加收入。陆时寒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这点不用明说。
果然,陆时寒缓缓解释道,“因为朝廷只是放宽了些许条件,依然延续前朝重农抑商的做法,以及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观念,在延续已久的高门士族眼,商人出身高进士的同僚仍然低人一等,走上仕途还要经商便更是自甘堕落。”
“仪儿应该也知道,走入朝堂的寒门学子虽多,与高门大族子弟相比却是犹如蚍蜉撼树,大家族枝繁叶茂,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足以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因此他们的十分重要,若想在官场平步青云,自然不能做出让高门大族看轻的举动。”
颜芝仪总结道:“所以我们也只要悄悄的努力,不去惊艳所有人,就不会引人注意。”
陆时寒还算了解她的用词习惯了,略一思索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却是不忘初心的表示她开心就好。
“仪儿若不想抛头露面引人注意,那便低调行事,但若是喜欢,尽管大大方方去做,即便被人知道也无妨,我们并不需要高门大族的青睐,无论外界或看好或鄙夷,都不影响你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颜芝仪听到后半段话,倒也想起了重点,“对哦,我自己就是商人之女,就算规规矩矩在家相夫教子,在上层夫人圈子也说不上话的,那还不如做自己。”
陆时寒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也是商人的女婿。”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表明了他与她统一战线的决心。
其实陆时寒现在就算不表态,颜芝仪也知道他的心意,毕竟陆时寒要是在意这个,当初就不会那么急不可耐的来她家提亲了。
所以她并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也回握了他的手,郑重道,“就算不怕别的,我们也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老祖宗说了,闷声发大财。”
陆时寒若有所思,“仪儿说的是,许多同僚前辈都如此行事,本意或许并非附庸上层喜好,而是希望财不外露。”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不错,“若是让外界甚至是百姓都知道他们家有人经商,哪怕只是循规蹈矩的行事,也容易被人联想到以权谋私,正所谓三人成虎,怀疑的人多了,即便清清白白怕也不好解释。”
颜芝仪点头:“对,所以我们也不要对外声张,有人问起来就说买了个铺子收租子,生意上的事不归我们管。”
陆时寒:……
他很想问问她为何如此熟练,还没开始行动就把谎话编好了,而且这谎编得极具可操作性,若是不打算亲自做生意,岳父岳凑出来的嫁妆银子倒也勉强能在京城买个小铺子,哪怕商铺买在外城,那边也有繁华街市,只要是在来往行人够多的街道,租金就不会少。
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人生了,毕竟以前信誓旦旦妻子不善谎言,是个诚实乐观善良,几乎拥有所有美好品质的女子。
但现在,第一点似乎就说不过去了。
颜芝仪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还在美滋滋的计划着,“这样一来,赚到了钱可以用来改善生活,就算亏本了,别人也不知道这个丢脸的事实。”
堪称可退可进,可攻可守啊!
听到这话,陆时寒下意识放下心的怀疑,真诚安慰起来,“仪儿切莫妄自菲薄,你这般聪明才智,总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新奇点子,且过不久还能得到岳父的指点,如此一来只会万无一失,无论如何也不会亏本。”
“真的吗?”颜芝仪被他夸得信心倍增,跃跃欲试道:“那我们直接干票大的?”
“还是就按之前的想法,从小本买卖做起把。”
颜芝仪:……
看着她一言难尽的眼神,陆时寒不由莞尔一笑,不紧不慢解释起来,“我是觉得家浮财不多,供我们吃穿用度也是尽够了,仪儿无需为生计烦忧,做些小本生意也算是一种消遣,能赚些小钱买几件喜欢的衣裳首饰也不错,却不能本末倒置,为此累坏了身子。如今家需要你操持的事情也不少。”
颜芝仪想说她有钱可以请人,自己只要做甩手掌柜,就听见陆时寒继续说,“若是小本买卖,不算重要的事情尽可秦海去处理,但若是生意规模太大,秦海只怕也力不从心。”
于是颜芝仪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琢磨他这话的确很有道理,她要是上来干票大的,从外面聘请的人太能干了容易把老板架空,能力不足为了培训人才,又可能把她自己累死,那还不如从小店做起,既锻炼自己的同时又培养了心腹,就这样一步步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