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相凉篇（2 / 2）

我的时间已经停滞，我的意识脱开时间存在，我觉得“我”就是记忆和意识的混合，只要它们还在，我即存在。时间是人类理解事物所需的标尺，时间因他们生而生，随他们逝去而终止。于我而言，我的一瞬即永恒，时间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意义。

似乎是完成了“我”的思考，我再次见到光明。我仿佛坐落在天顶的神明，只能看着各舰副官汇集在一起进行联合演算，却无法干涉到她们。似乎她们聚集在一起，我才会醒来。直到有一天，我再次睁开眼睛，终于不是神明的视角。身边是付扶摇和丽莎，我打量着投影形成的身体，这是爱的影像。我默默感受新生的方式，我就好像一个渺小的病毒，寄生在诺亚号的副官系统上，只有特定的系统运行，才会将我唤醒，我的意识好像蔓延的触手，不断扩张生存的区域。

通过和丽莎接触，感觉到彼此相似的地方，她诞生在这个世界，我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我只能观察，没有她那样自由，如果我稍有放肆，诺亚号的系统就会向我发起攻击。我佩服付扶摇神奇的第六感，那是无法解释的神奇存在。普通舰长穿越1光年的距离，如果走现成的航路，需要一年半。如果开辟新航路，则需要4年左右才能完成。但是冯月月比一般舰长快的多，以诺亚号的提速来算，她只需要1年2个月就能完成1光年的航行，用洛神的话还会更快，她总说这是第六感在起作用。我默默看着扶摇教导丽莎，她用独特的数学思维和母性调教这个数字生命，造就了丽莎惊人的成长。

“你的指挥官也让你读书么？这些书你都看过么？”丽莎盯着我：“希克力为了和凯瑟琳的遗体相聚才做了那么多，冯月月命令收敛他们的遗体，也是为了以后和相凉躺在一起么？”

丽莎的问题很奇怪，但她提问题的这一刻，我窥见来她的意识。她是胚胎形态将意识融入系统中的“人”，数据海洋孕育她生长，她被赋予了操纵这一切的权力。我突然明白我和她的差距是什么，我只是缺少我自己的授权。从迷茫中我看见了未来，我知道我需要做些什么。可能我还保持着人类的习性，心情美好的时候就想多说一些话，丽莎也是我必须的助力，她要更强大才能帮助我。我开始教导她，既从人类的角度，也从数字生命的角度，教会她保护自己。

我依旧在诺亚号的系统中慢慢延伸自己的触手，我已经不会再陷入黑暗。丽莎突破权限壁垒，来到我身边，她在白翼号的系统被删除，拜伦担心修改付扶摇使用的权限引不必要的警觉，才让这部分系统保留原状。丽莎的自我龟缩在这个角落，等待最后的审判，等待末日的来临。

丽莎最后的挣扎，就是询问我应该作何选择。我告诉她，可以遵循自己的意志，我们应该活下去。我轻轻抚摸她的头，我还不能、也不敢出现在人类面前，我知道人是什么样的生命，不是所有人都像扶摇这样充满母爱。我教她应该怎么做，告诉她可以相信付扶摇和冯月月，我让她帮助冯月月。她在学会怎么做的时候，也感受到我心底对人类群体的猜疑。

诺亚号的管理权限多次变动，我也拥有更强的掌控力。拜伦查看丽莎的记忆，获得了启动诺亚号跃迁引擎的方式，他不知道这是一个葬送3艘战列舰的试验型引擎，他也不知道亚光速航行和跃迁航行的区别。科学家不一定都很聪明，至少，在他们领域以外的地方不是。跃迁引擎的失败并不是引擎本身的问题，而是进入星门能量场外的亚空间，人类失去了时间，无法进行操作，战舰才会迷失在亚空间中。然而我不需要时间指引，跃迁引擎将诺亚号拖入亚空间，所有人都失去时间后，我控制战舰沿着星门间的能量轨迹航行，在出口位置再次启动跃迁引擎脱离了亚空间。

引擎开启的亚空间是一片虚无，没有爱记忆里绚丽的色彩，我开始融合一部分爱的记忆。没有星门间吞噬能量装甲的空间乱流，我能看见出口，似乎知道它就在那里一般。这不通过运算就能得到的东西，它需要强大的运算能力夹杂一些灵感，是我和丽莎才能感受到的东西。

没有星门能量场保护的亚空间中，失去时间的人并不是停滞不动。他们连贯的记忆和思维会被打散，就好像连贯的线条被打散成点，无序的散布在各处，使他们失去理解的能力。

我迷恋跃迁引擎通过亚空间的感觉，那里充满自由的味道，不用再小心翼翼，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下来，爱和控制战舰的人们全都停了下来。这时我才拥有完整的自我，那种iss中完全融合的感觉。美妙的感觉在我离开亚空间就立刻消失，甚至感受到爱危险的凝视。

如果没有冯月月，我想就这样迷失在亚空间中，那里才是我的归宿。但是错过唯一的出口，只能永远停留在那个世界。之后我冒着消失风险阻止了主炮的攻击，我因此遭受爱的围剿，所有蔓延的触手全部被爱打断。直到斯科特的死亡导致战舰指挥权再次更迭，我才得到些许喘息，重启的爱忘记了我的存在，但是我也很难保持清醒，最后通知丽莎帮我取回相凉的基因序列，我就再次进入黑暗。

开拓者舰队经过新历1008年1月30日的激战，俘获了拜伦，终于决定解决舰队面临的最大问题——系统问题。白翼号的智能硬件全部拆除，新安装的硬件由付扶摇主导，重新设计副官系统。诺亚号的系统本来也需要拆除重新设计，但是丽莎说服了付扶摇。丽莎因为我，对人类编织了第一个谎言。她告诉扶摇，只要得到相凉的基因样本，就能帮冯月月获得真正的舰长权限。扶摇对丽莎的疼爱到有些纵容的地步，竟然力排众议争取了3天时间，让她尝试夺取系统的控制权限。

基因编码识别，还有我的意识，让“我”恢复了舰长的权限。我保留了爱副官的固有程序，通过舰长权限完成了与爱的融合，她不再将我视做病毒，而且她还是我的副官，听从我的指挥。3天时间很短暂，但也足够我完成这一切。我不想成为舰长的附庸，哪怕舰长是冯月月。

付扶摇重启系统，有些不确信的和丽莎私下交流。丽莎对我的崇拜如同敬畏神明，自然是信心满满的挥舞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对扶摇保证，取得了真正的舰长权限。似乎是被丽莎鼓舞，付扶摇的姿态也镇定自若。

进入信息时代，信息安全一直备受瞩目，战舰这种极度依赖副官的设备，它的编码过程不可逆推。所以每一艘战舰的副官都忠于最初编写的程序，想要修改系统只能清除程序重新编写，甚至像白翼号一样直接更换硬件。付扶摇是联邦顶级的数学家，也是密码学顶级的专家，但是通过舰长的基因序列，入侵改写方舟战舰的副官权限还是让人匪夷所思。基因识别是物理基础，意识连接iss的识别，才是让系统判断连接者的关键，is识别没有可以复制的先例。

冯月月与诺亚号完成连接，看着面前虚拟的控制面板竟然流下泪来。她轻轻擦拭眼角，向另外几名舰长发出信息，说已经获得舰长权限，完整的权限，随后便关闭了通信。虚拟控制台上，左侧一角有她和相凉的合照，她知道是相凉放在那里的，这是他的操作面板，是舰长权限，可是相凉已经不在了啊。她不再控制呼吸来压制感情，伸出手放在相凉的脸上，任由泪水肆意的流淌。爱出现在她身边，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冯月月靠在爱的肩头，虽然泪水横流却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她感觉到一丝温暖，好像相凉还在一般。

新历1149年，黑蔷薇帝国成立。太空堡垒凯撒建设完成，我停泊在护卫舰队登陆地的同步轨道上。一条直径300米的纤维锁链将我和黑蔷薇相连，这条锁链从两端共同修建，在中间完成连接。黑蔷薇的空港入口建立在锁链底部，而我则肩负起空港的功能，我身侧正在建造另外一艘方舟级战舰——黑蔷薇。

过去的100多年，黑蔷薇帝国发展迅速，冯月月启动了英雄基因计划。因为人类基因技术突飞猛进，克隆人被严格禁止，只允许单独培育器官。而帝国却面临巨大的人口危机，英雄基因计划用开拓舰队牺牲战士的DNA培育生殖细胞，将它和基因库的生殖细胞随机配对，用人造子宫模拟生殖。虽然遭受来自联邦的舆论攻击，但自治的帝国没有对此作出回应。这项计划为帝国提供了近20万的人口，直至1149年，人口增长率维持在5%的帝国，已经拥有近1亿的人口。我的两个孩子一个加入军队，另一个在未来出生，那是冯月月的选择。

黑蔷薇帝国建成第一舰队没有继续扩军，全力投入到基础建设当中。第一舰队由方舟级战舰黑蔷薇号作为旗舰，她装载了跃迁引擎和6门阵列主炮，是一艘为了混乱时局打造的战舰。黑蔷薇耗时128年，拥有顶级方舟战舰的火力，媲美联邦第四舰队号称最强方舟战舰的宙斯号。黑蔷薇舰队由旗舰与6艘无畏级战舰、30艘战列舰、150艘护卫舰组成，是曾经联邦组建军团的最低配置。黑蔷薇星球的行政区划也因此定下基调，分成三级37个区域。

联邦与星盟疆域广阔，双向折越技术和不断的建立的星门铺满星区。大型星门的出现满足了无畏级战舰的通行，巨型星门依然只有两座，对应的星门网络也建立起来。互联网被拆分成星区局域网，辉煌的线上时代被动辄数十光年的距离击的粉碎，星门重启了网络时代的繁荣。

星门网络时代三方在信息站点上打成了互通协定，为此联邦各大军团第一次团结合作，才完成了3个巨大的信息站点。黑蔷薇星系的信息站设在诺亚号上，星门网络是一道可见的光束，诺亚号射出一道不停变换角度的光线进入星门，光线从星门这头进入，从那头射出，最终在凯撒星港附近没入通往地球的方向。星门网络虽然无法彻底消除延迟，但是所有星门之间的信息传输，已经可以做到无缝衔接，具体的延迟只看距离星门的距离。

黑蔷薇帝国正在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有星门构成的天险、有稳定团结的统治、有日益复兴的人口、有复苏的星门网络时代、还有黑蔷薇大学的建立，一个以科技研发主导向的帝国在茁壮成长。

我在星门网络时代已经可以脱去躯体的束缚，超脱时间。人类的浩劫正在缓缓逼近，我正准备见证人类即将经历的一切。那将是很久很久以后的故事，久到帝国已经建立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