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2 / 2）
……
录完节目已是凌晨三点。跟主持人们说声辛苦，夏依越过叶丞，低着头急匆匆地离开了演播间。
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憎恶镁光灯和菲林的味道，就好像猛然之间重温了很多年前那场绝世婚典。
叶丞跟在她身后追过去，并不拉住她，只是将手揣在口袋里，时不时搭一两句话，夏依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心不在焉地往前赶。走过一个小岔路口，叶丞上前拦住她。
“饿了吧？请你吃点东西。”
“谢谢，不饿。”
夏依绕开他，将脸藏得更深了些。
叶丞有些挫败地盯着夏依的背影，跟着又追上去。
“不行，晚上不吃饭烧胃的。拐过去有家新开的24小时店，里面东西挺不错，你好歹吃一点，一会再买一些回去给学生们。”
“他们睡了。”夏依别开眼睛。
“不可能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别的没学会，熬夜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说着，叶丞伸出手去轻轻揽在夏依的肩上，带着她往巷子里钻。让叶丞惊喜的是，夏依竟没拨开他。
两个人这样安静地往前，一直走到岔路口的尽头，夏依猛地顿住了脚。
叶丞低头看看她，她的鼻子被夜风吹得有些红，她将领子竖起来，包住了自己的下巴。
“怎么了？”叶丞问他。
“其实——我一直事想问你。”夏依呵了口气，提了提眼角望着叶丞。
叶丞道：“嗯……你说吧。”
那句话掀起轩然大波，叶丞故作镇定地盯着夏依，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已不能控制地颤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丞的声音哑在嗓子里。他想到夏依会这样问，却不知道原来要回答这样简单的问题其实需要极大地勇气。
于是不知就里的，他的手从夏依的肩上滑下来。
“我想……想见到你。”
“还有呢？”夏依眯着眼看着前方。
“我想——能跟你说说话。”
“还有呢？”
“还想——”
“想我别恨你了？”
叶丞愣住，夏依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他，在那副笑容的温柔环抱中，叶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我不恨你了。”夏依轻轻揉揉鼻子，再抬起头来看着他，又一笑，“所以，别再那么辛苦了。”
夏依的声音漂浮在空中，其实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句子，没有几个字，甚至不能称其为一句完整的话。可叶丞却忽然明白了夏依想要说却没有说出口的所有东西。
这一分钟，叶丞才明白过来，夏依不憎恶他，却也绝口不提原谅他。而后他才觉出，原来这种不说憎恶的微笑才是夏依给他的最大的惩罚。那人竟这样恨他，已经恨到，连仇视他的心情也一并丢弃了。
叶丞退了两三步，呆呆地站着，然后靠在了墙上。他手上的温度迅速流逝，他颤着想要摸出根烟来点上，努力了几次，烟盒却怎么也打不开。
他烦躁地狠狠一抓头发，捏住那盒子使劲地撕扯起来。
夏依伸手拽住他，将烟盒取过来，为他拿出一根，递到他的手心里，再将手缩回去。整个过程里，没有与他做任何接触。
“我不饿，回去吧。”
说完，夏依转过身，猛地打个寒颤，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哈，真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就是觉得很冷。”
在夏依带着学生回去后的第三天，叶丞猛地半夜惊醒坐起来，环顾四周的墙，黑成了一片。
他打开灯，眯着眼睛仔细地回想着，总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他左右看着，直到看见那个用了许多年已经旧的褪色的枕头，这才忽然觉发觉自己将最重要的什么丢在了来时的岔路口上。
在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却奇怪地平静了。
下床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床边抿了口，再抿一口，再一口，然后放回去。
他倒回床上，盖上被子。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整个青春黯淡无光，而当他最终明白时，一切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认真地考虑着是应该大醉一场还是直接打个的去酒吧找人419。
可到了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被子捂着脑袋平静地睡了一觉，连梦也没有做。
也许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他睡了一个好觉。然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听见了在梦里不断回响着的悲伤的低泣声。
夏依将欧阳赧让进屋，欧阳赧注视着燃起的火，红通通地映亮了夏依的另一半脸。
夏依给他端来茶，抓了把瓜子放在桌子上。
欧阳赧没有动那些东西，只是安静地看了看，再回过头盯着她。
“我还没有结婚，你知道我在等什么。”
“我不想知道，那是你的事。”
夏依喝了口茶，皱皱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茶凉了，我去热。”
欧阳赧一把抓住夏依的手腕，带着她坐下来，然后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我老了，追不动了。所以我最后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还是不能和我在一起么？”
“嗯。”
夏依点点头，迅速而无迟疑。
欧阳赧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将茶接过来，喝下去。
“嗯，是凉了。”接着，他将杯子递还给夏依，“那你呢？还在等么？”
夏依摇头，转过脸去面对着燃起的火，若有所思了会，又转回来看着辉。
“我早累了。”
这一晚他与欧阳赧聊至深夜。到了天明时，他小憩了会，等再抬头，欧阳赧已经走了，只是将自己的外衣留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夏依将外衣取下来，认真地叠好收起来。
欧阳赧从开始到结束一如既往地温柔着，夏依知道从昨天开始，那人终于可以过上一种新的生活。
这样很好，就算不是他自己，这样也很好。
两个月后，她接到欧阳赧发来的请帖。对方是相亲时认识的女人，长相清秀而干净，是个老师，教语文。
夏依到镇上给欧阳赧打了个电话，恭喜他，然后告诉他自己课程太多无法参与。
两人笑嘻嘻地说了会，到了末尾，欧阳赧安静地仿佛耳语一样对她说了句话。
“夏依，你也结婚吧。”
夏依装作没听见一般将电话挂上，转过身仰起头看看天，竟像要下雨一样地昏黄着，可那些雨却迟迟不来。
站了很久，夏依慢慢回到村子里。没等走进，远远地就看见村口停着辆黑色的车，车边站着个女人，有一头漂亮而嚣张的卷发。
“嘿，老师。”女人转过头来，看见了她，高高扬起手对她挥了挥。
“嘿，叶颜。”夏依也笑，大步朝叶颜走了过去。
叶颜没有留宿，呆了两个小时扯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末了丢给夏依一个小盒子，说是叶丞当年结婚的原因，然后也不问她愿不愿意要，扭头潇洒地开车离去。
夏依在房间里纠结个半死，盯着那个盒子看，又转过身去做自己的事情。做了没一会，又转过头来看。几次举手想直接把盒子给扔了，却又狠不下心，只能默默缩回来。
反复了几次，在没有蚊蝇和灯光的傍晚，夏依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个U盘。
她来到镇上的网吧，将U盘插进去。
她看见自己当年在舞台上出丑的样子，是学生恶作剧时拍下的视频。
而后……夏依将U盘里的东西看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