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绵绵的男朋友(1 / 2)
楚非池这边的相亲比那边可拘谨多了。
他旁边坐着的是他爹,对面坐着的是国内知名互联网平台的创始人和他最小的女儿。
女孩从小在米国长大,第一个会叫的不是“妈妈”,而是“阿姨”。她一出生,就从来没见过地板会脏、家里会乱,十多个藤校毕业生整日相随,她是真正的小公主。
相亲地点选在这里,是因为这家店是小公主去年回国后第一个创业的成果,据说三个月前就开始入不敷出,目前小公主完全为爱发电。
可是楚非池的父亲,每端上来一道菜,都会立刻发表一百字左右的小作文全方位夸奖这道菜的色香味。
楚非池想:如果父亲真的那么喜欢这个女孩,那他自己来相亲不就好了。他忍不住看时间。
但对方的父亲显然也对楚非池十分满意,他只用坐着一动不动地看时间,就会被对方夸奖有贵气、大家风范。
楚非池觉得很有趣。
他学生时代也喜欢偷看教室后面的钟表,因为要掐着点放学打工。那时候从来没有人夸奖他有贵气、或是什么大家风范,都说他是穷酸鬼,浑身都浸满一股子寒酸气。
面前这个自信开朗、乐观大方的女孩,对自己在底特律被偷了钱包只能用兜里“仅剩”的一百美元去住汽车旅馆的“悲惨”故事侃侃而谈。
楚非池以为自己会自卑的。很奇怪,并没有。“仅剩”的一百美元,甚至没有李经一随手给张绵绵甩下一瓶13元的水果饮料更让他自卑。
他突然想明白,人不可能单纯因为什么外在条件而自卑——人只会因为自己在乎的事物而自卑。
他忽然满脑子都是张绵绵。张绵绵现在在干什么?
仿佛神明显灵,张绵绵出现在他身旁,带着独有的水果芬芳。
楚非池小心地移开目光,用余光观察父亲,以免在他眼中落下怀疑的火种。
这边的世界突然为他静止了。那样静。他的耳朵已经贴在张绵绵的裙子上跟了过去。
他听见那桌的人在劝张绵绵跟那边的男人试试看,他没忍住回头去看了看那是个怎样的人。
他曾经,在张绵绵说喜欢李经一的时候,无可救药地陷入痛苦的自卑。可是此时此刻,只看了那个秃顶大叔一眼,他就确认这绝对不可能是张绵绵喜欢的类型。
可这一回头难免对上张绵绵的眼睛,他慌乱地装作东张西望。
避开了眼睛,耳朵里却钻进张阿姨劝绵绵的难听话语:“今天阿姨也不怕得罪你,你都25岁了,眼睛还长在头顶上,人家有钱人都喜欢二十出头的啊!我介绍马局长给你,不也是看你小时候吃那么多苦,想给你找个好归宿!马局长还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你不想生也可以不生……你看看除了我们马局长,哪还有条件那么好的男人愿意要你?”
楚非池心里突然聚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快要烧断他的理智。
父亲就坐在他的身边,可他几乎就差一步,就要走到那桌旁边,说自己就喜欢张绵绵这样的女人,他脑海中的小人已经当场从口袋中掏出了戒指,单膝跪地在心上人面前,说自己的条件应该也不会比马局长差多少。那个小人只是牵到了心上人的手,心上人便穿上一身白纱。她披着晨露和朝霞说她愿意,他们从此一生相守。
那团火像是跳去了森林,瞬息之间,灼灼燃烧,火光灿然。
楚非池突然站起来。
可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反应,他听见他精心准备的台词被另一个男人抢去说了个干净。
那是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黑色风衣里是一件褐色的高领毛衣。他比李经一高、比李经一壮、却没有李经一的脸漂亮。他的耳朵红得像C城秋天的枫叶。他开口谦逊有礼,一举一动都带着浓浓的学生气。他说:“不好意思,我是绵绵的男朋友,是来接绵绵回家的。”
原来那片森林大火都是虚弱的红,敌不过枫叶,一点风吹草动就足够偃旗息鼓。
楚非池像漏了气的皮球,他重新坐下,小声对众人道了句“对不起”。
而就在张绵绵和那个男人经过他身边时,他听见那个男人也同样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又尖起了耳朵。
“不应该说是您男朋友,但是现在热度越来越高,我想着快点解决……”
像是他的“对不起”换到了对面两人的“没关系”,那个男人的“对不起”,也换到了张绵绵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