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旧时伤疤,新时痛(1 / 2)
车窗外,暴雨滂沱。水痕在玻璃上斜斜划过,模糊的视界里,一切都虚幻无形。
我独站在风挡处,手里的烟缓慢燃烧着。为何要开始此行?我真不知道,我只是想去一个曾经的地方,做一次最后的告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我只是在不知道该见谁的时候,想起了她。我没想清去找她干什么,我只是想再见一次她的真人。
我的心沉沉地压在胸膛里,即使我知道它的存在,却感觉不到它的跳动。我的脑中空空如野,整个人就像坠入深空的流星,正在飞向无尽的黑暗,将自己放逐到有界无边的宇宙中,不归于任何星系,不追随任何星辰。
烟灰落在手臂上,疼痛将我拉回了现实,将之拍落后,我抚摸着刚刚被烫红的皮肤,看到手臂上那片深深的疤痕,不禁再次忆起数年前的那一场悲惊。
想起当时自己不要命地向终点撞线并扑倒在地的那一幕,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时,两只手臂火辣辣地生疼,被煤渣覆盖的伤口涌出一股股的鲜血,混合着皮肤上的灰土流向脚面。
我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我抬头四望,看到的只有一闪而过的人影。我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该去哪里,我只是本能地知道,我还在跑道上,我刚才在比赛。终点的位置是不能久待的,于是我本能地向地上甩了甩手上的血,也不知甩了多少出去。然后又本能地向跑道一侧走去。我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我感觉到十分的孤独。意识慢慢清醒后,我心中那股破釜沉舟去撞线的豪气已经荡然无存。我本以为尽管没有拿到第一,但也没落下倒数第一。至少,我拼了一把,拼到真正的头破血流。可是,当我爬起来后,身边却没有一个自己人,直到我走出人群后,还是没有自己人来扶我。我想找赛场医务处,可是,我头晕眼花,奔跑中过度地兴奋紧张,以及伤后晕血症状的加重,让我有些分不清方向,找不到目标。此时此刻,我非常希望得到任何一人的帮助,然而,却没有在我身边的,只有勿勿而过的人影。
在医务处,当我看到被清洗干净的伤口里翻出的鲜红的肌肉层时,终于支撑不住头脑中的股眩晕而不停呕吐起来,然后就是面无血色地瘫软在地。我只记得,当我独自坐在医务处角落里缓神儿的时候,很需要一杯凉水用来压压喉中的异物感,但直到我咬牙起身离开时,都没有喝上一口水。
当我举着被纱布紧裹的双臂,独自随人流返回宿舍时,居然还有同系的人问我手是怎么伤的。当对方得知我受伤原因时,我才知道,我就是那个被他们说成是愣子的傻X。
走在人群中,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既不是心中所想地成为的集体和他人眼中的英雄,也不是一个虽败犹荣的勇士。我只是一个被人群众奚落的杂耍小丑,是卓别林演绎之下的那个都市流浪汉。我很想灰溜溜地只起躲进地缝里不见天日。
晚饭是宿舍老八给打的,因为双手疼得拿不起饭盒,只打了一些稀粥和咸菜,而我因为心情极差,几乎没吃多少。当宿舍其他人学习的学习、逛街的逛街、约会的约会时,我一个人举着双手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居然等到天黑,也没有一个同班的同学过来慰问,就好像几小时前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或许我这一摔换回来一个第一,没准会成为全系的英雄,那么一定会得到系里那些女生的关心,至少自己班里的女生不会落下。但事实上,我只是保住了倒数第二。那么,我就一定会在人们心中留下这样一个印象:“都倒数第二了,还拼个什么劲?自己往地上摔,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