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风波起(五)(1 / 2)
入夜。
虫鸣声取代白日里的礼乐声,一些模糊的黑影从婆娑树影间掠过,值守的士兵揉了揉眼睛,只当是看花了眼。
躺在床上的白淼突然睁开眼睛,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迷糊的神情。
她利索的下床,穿衣,惊动了守在桌前打盹的红玉。
“殿下?”
红玉原本趴在桌子上小憩,听见声响,便揉着眼睛坐起来,不解的看向床边开始穿衣的某人。
她又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分明天还没亮。
“你歇着吧,我有些不安,出去看看。”
红玉哪敢再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倒不是怕白淼看见怪罪,而是怕白淼自己出去遇见贼人,受伤就不好了。
她立马站起来,多眨巴几次眼睛,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殿下要去哪?我得形影不离跟着的。”
白淼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阻止,毕竟多一个人多份力,或许没什么不好。
“那就跟着吧,来帮我更衣。”
“好。”
有红玉的帮助,白淼收拾的很快,一主一仆在丑时出门,朝着白盏所居的庆先殿走去。
途中,红玉忍不住问了几个问题,但白淼行色匆匆,要么回答的敷衍,要么直接不答,红玉猜测她心中或许烦闷,或许也疑惑,便不再多嘴了。
将时间往前推几个时辰,说回白刈。
白刈遣走白泽后,仍旧不安,但这种不安的情绪只能藏在云淡风轻的外表下。
他心情沉重的走到庆先殿,面对满殿准备回宫的宫女和内侍,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向白盏提明日再回宫的事,而是让人拿来一副棋盘。
白盏爱棋,朝中众人皆知。
但苦于身为皇帝,坐在对面的对手总会明里暗里相让,这让白盏很不尽兴,久而久之,他不再与别人对弈,偶尔空闲时会自己执两色棋子,与自己对弈,但这些年已少见了。
白盏看见下人拿上棋盘,虽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何在即将启程回宫时提出对弈一局,但他也的确手痒,便欣然答应了。
这一局,不同于往常。
白刈半子不让,两方对垒,势均力敌,谁也讨不着便宜,谁也无法轻易得胜。
白盏意识到白刈几乎是绞尽脑汁的在与自己下这盘棋时,心情愉悦的同时,也满腹疑惑。
他趁白刈执子时抬头看向对面,白刈眉间紧皱成一个川字,正在冥思苦想,看那样子比对待军情朝务还纠结困惑。
有宫人上来为两人添烛,白盏看向已黑尽的窗外,才意识到随着这局棋的进行,天色已不早了。
“父皇,该您了。”
白刈落下一子后,见白盏迟迟没有伸手去棋篓里拿自己的棋子,一抬头,便看见白盏望着窗外出神。
他神情一凛,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白盏重新看向他,白刈脸上挂着谦和的笑,除了有些疲倦,毫无异处。
白盏还是没有去拿棋子。
“刈儿,可否跟朕说句爽快话?借下棋拖住朕,是为何?”
白刈腼腆一笑,“还是被父皇看穿了,儿臣别无他想,只是今日已晚,若急着赶路也是夜行,儿臣不好直接劝说父皇明日再启程,只好借棋一用了。还请父皇恕罪。”
白盏挥挥手,“罢了罢了,今日走,明日走,都是一条路,若能借此令你酣畅淋漓与朕对弈一场,也算值了。”
两父子相对而笑,看上去与普通父子无异。
烛光下再没有说话声,只剩下偶尔传来的棋子落在木制棋盘上的清脆声响,直到月上中天,两人也没下完这局棋。
白淼走到庆先殿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守卫将她拦下,红玉不忿,上前与两人争论。
“你们好大的胆子,可认得我家殿下是谁,竟也敢阻拦。”
白淼鲜少在宫中露面,因此见过她的人的确不多,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虽不认识面前的人,但听丫头打扮的红玉称她为“殿下”,便也大约猜到她的身份。
两人收回挡住白淼的兵戟,赶紧告罪。
“不知三殿下驾到,小人无礼,还请恕罪。”
红玉看见他们识相的样子,总算满意,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惹得白淼在一旁看着,嘴角也忍不住挂上一抹笑意。
“两位不必多礼,深夜造访庆先殿是我唐突了,陛下可在殿中?”
今日能在庆先殿值守的人有八成可能是白刈的心腹,白淼不欲过多得罪,因此对两人说话时很是客气,完全没有皇女的架子。
两人或许觉得这位皇女貌美又亲切,便没有隐瞒。
“太子殿下在殿中与陛下对弈,一局棋下了三四个时辰,到现在还没下完呢。”
白淼微微挑眉。
“我知晓了,若陛下问起,便说我来过,但知道皇兄在,不便打扰,这才走了。”
“殿下不进去吗?”一个侍卫问。
毕竟这个时候还来庆先殿,必然是有事与白盏说的。
“嗯。”
白淼淡淡的答了一句,便带着红玉走开了。
沿着来时的路,白淼放慢了脚步,周围的景色淹没在浓墨般的夜色中,她走过莲池边,忽然回想起白日里在这里见到白刈白泽两人的情景。
她忽然停了下来。
红玉不豫,差点撞上她。
“殿下,怎么了?”
深更半夜更衣出门,在庆先殿门口与侍卫说了两句话便往回走,这样没有意义的行为完全不像是白淼会做出来的,红玉好奇之余,也颇为忐忑。
芜菁和朱颜都不在身边,水俞之留守凤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白淼,所以忐忑。
但白淼不知道她心里所想,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兄妹三人交谈的画面。
“红玉,如果是你,会拿自己的父亲和身家性命冒险吗?”
红玉想了想。
“得看冒险拿到的东西值不值。”她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八成是不会吧,毕竟殿下所说的这两样东西,对于一个人来说已是最珍贵之物了。”
白淼点头,算是同意了红玉的说法。
尤其对于白刈而言,身家性命和贵为一国至尊的父亲,已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