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秘密世界（1 / 2）
王一其穿过安静的走廊，径直走向华立医院的图书室。班子茜告诉他，周恒一大早就去图书室了，午饭的时候也没见人，看来是又看书看忘了时间。
周恒已经在医院里住了有三年了。这三年里，王一其一直旁可和夏京两地跑，妻子卢晓晓是颇有微词，但也知道王一其要去探望的是谁，最后也没说什么。
眼看着周恒的情况越来越稳定，医院里的专家也说周恒可以出院了，一直萦绕在王一其心头的那个想法让他有说出口的冲动。
“王叔叔？”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王一其的沉思。王一其抬起头，看到手里拿着好几本像砖头那样厚的书的周恒，正局促地站在他面前。
孩子还是害羞。
“啊，”王一其笑了，他拍了拍周恒，“你是不是又忘了吃饭？”
周恒脸红了：“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啊。”王一其皱了皱眉，“胃坏了怎么办？你才多大啊，就熬坏胃了？”
周恒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久久不应答，好不容易才“嗯”了一声，算答了王一其。
“走，叔叔和你一起去吃饭，顺便和你说点事。”王一其招了招手，昂头大踏步地往前迈去，示意周恒跟上。
华立医院的伙食很不错，营养均衡，分量也足。王一其盛了满满一盘饭菜，回过头一看，见周恒手里的那个不锈钢饭盘上，只有稀稀拉拉几条青菜和零零落落几块肉，不由得皱了下眉。
“就吃这么点啊？”王一其语气带上了嗔怪：“你看你那么瘦……”
“我没有胃口。”周恒小声回答，转身就要往位置走去。王一其忙叫住他，想说帮他再多盛一点，周恒却顿了顿脚步，回过头来，脸因为紧张而忽地变得通红，但语气坚定地对王一其说道：“王叔叔，我真不饿。我们吃饭吧。”
王一其愣了愣，随即放开了周恒，跟着周恒走到一边的位置区，找了个周围没什么人的位置坐下了。
“是这样的，恒恒。”王一其一坐下来，就单刀直入。周恒不禁抖了一抖。
王一其连忙拍了拍周恒的肩膀，安抚了一阵后，才又说道：“是这样的，恒恒，王叔叔想跟你说，你不是快出院了吗？出院后你就住在王叔叔家，王叔叔家有客房，早就收拾好给你了……”
周恒忽然猛烈摇头，王一其愣了愣：“为什么啊？”
“不要，”周恒实在慌张，一慌张，就开始结巴：“我不要再麻烦王叔叔了……”
“咳，我说是什么原因。”王一其大手一挥，接着大大咧咧地看着周恒：“真没事，你卢阿姨也想你……你不知道卢阿姨是谁吧？她是你母亲的闺蜜，当时你到了西安和陈莉家之后，她还去看过你几回呢。只不过你那时状态不太好，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再说了，恒恒，你是西安和陈莉最心疼、也是最放不下的孩子，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院了又开始流浪。”王一其说着，脸上的神情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把你照顾好，就当是我能为西安和陈莉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周恒一听到白西安和陈莉的名字，原先拿着筷子在搅动饭碗里的米的手停了一下。
过了不久，他才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王一其也不知道他在沉默的这些时间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但是只要周恒肯跟他回家，那就行了。
两个人说完了事情后，王一其忽然觉得没什么要说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闷着头开始大口大口吃着饭。周恒饭盘里的食物本来就不多，他心不在焉地吃着，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周围看着，希望以此来缓解此时的尴尬气氛。
忽然，他的眼睛定格在右侧的打饭区里，那里正排着一条很长的队伍，队伍很吵杂，似乎在不满地抱怨些什么。周恒将视线从队尾放到队伍前端，发现原先在打饭的那个位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空了。没有人在那里打饭。
来饭堂帮厨的都是华立医院中情况渐趋稳定的病人们，医院方面希望通过这种实际操作，让他们提前适应出院以后、进入社会时的工作强度和工作节奏。周恒前阵子也来这边帮厨过，只不过现在他快出院了，这阵子才不用过来帮厨。
周恒刚才在打饭的时候，认出了今天负责打饭的是秦腾。秦腾比他早入院，是个不喜欢扎堆凑热闹、但很喜欢自言自语的人，似乎每时每刻，他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周恒和他不熟，但是在集体小组治疗的时候，有和他组过小组，所以还算认识。
而此刻，正是饭堂高峰时期的时间，原先在打饭的秦腾却不见了。饭堂有规定，每个在自己岗位的工作人员，都不许擅自离岗——所以来帮厨的其他人，他们即使知道了秦腾不在打饭的岗位上，但也不敢自行离岗，过来顶替秦腾来工作。
每个都是在医院住了好几年，潜移默化的规则已经深耕在他们脑里，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早已僵化的机器。
“怎么回事啊？还有没有人来帮我们打饭啊？”队伍的骚动一阵强过一阵，王一其从饭菜中抬起头，看向队伍，皱着眉：“怎么了？”
周恒站起来，快步走向打饭区。
华立医院饭堂的厨房细分开来，分成好几个部分，但是总体来说，分为外厨和内厨。内厨就是厨师们做菜做饭的区域，这一区域是不公开的；而外厨则是将炒好的菜、做好的饭装出来，再由专门的人来按照分量来分给吃饭的人，这是外厨，是透明且公开的，一般设在饭堂的左侧，占了很大的一块位置。
秦腾负责打饭的区域，就在外厨区域一开始的地方，也就是周恒他们上来就打饭的地方。
周恒轻车熟路地拉开外厨的门，走进打饭区，随即开始在整个外厨区域转来转去。一直站在自己岗位的其他帮厨的病友被突然闯进来的周恒吓了一跳，但他们没有说话，只用惊恐又狐疑的眼神，跟着周恒转。
王一其也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前一分钟还在乖乖吃饭的周恒，后一分钟却像中了邪一样，也不交代一句，就冲进人家打饭打菜的地方乱撞。
可他不好像周恒那样冲进去，只能徘徊在外厨外的玻璃窗前，不住地叫着周恒出来。
周恒很快就出来了。只是他一出来，就对王一其说道：“报警吧。”
“啊？”王一其不知所以：“只是有个员工偷懒而已，这就要报警？”
周恒的脸霎时又变得通红。他急忙往后一指，指向打饭区域后的一个小房间：“秦腾……秦腾在那里。”
王一其这才意识到，周恒一定是在刚才乱撞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
“他在里面干什么？”
“他……”周恒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听见从外厨区域传来一声尖叫。
姗姗来迟的饭堂经理看到了躺在杂物房里的、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秦腾，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朝着王一其大喊：“报警——死人了——！”
王一其面沉如水地坐在饭堂的一个角落里，旁边是忐忑不安的周恒。
周恒偷偷瞄了一下王一其，王一其在夏京市的警察来之后，带着他坐到了一旁，一直不说话。
王一其在报警之后，就冲了进去，疏散了帮厨的病友，还让经理别让其他人进来破坏现场，接着才去查看秦腾的尸体。
秦腾的尸体上并没有外伤，头部也没有重击的痕迹。这排除了外力击杀的可能性——想到这里，王一其特地查看了下秦腾的嘴角和口腔，发现里面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服毒的征象，那秦腾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以及，今天轮到他帮厨，他的工作是打饭，他怎么会在打饭的途中死掉？如果是他杀，谁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如果是自杀……如果是自杀，秦腾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这个时候来自杀？
王一其的职业病又犯了，但他知道他不是夏京市的警察，他在这里能做的只有配合检查。所以在做完保护现场的事情后，他就带着周恒坐到了一边，静待夏京市警察和法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