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古渡桥头恸高秋(一)(1 / 2)
当乌尔古岱率领正蓝旗精锐将赶来‘迎接’宰赛的乌齐叶特部打得满地找牙时,王星平一行已经带着宰赛父子一路南下了。
他们专走小道,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总算重新来到沈阳附近。王星平安排了五个得力之人将宰赛二人继续往南送去辽阳城外的临时居所安置,他则带着其余十人朝沈阳城方向而去,途中他已再次确认,那里确被后金八旗攻占了,而此刻一场即将决定辽东命运的大战也已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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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元年二月十五,惊蛰,从奉集堡而来的明军援军终于抵达业已城破的沈阳城南十里之外,隔着浑河,残破的沈阳城似乎已经历历在望,但陷城的消息仍然让陈策与童仲揆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已经快半个时辰,周敦吉、吴文杰和周世禄三位参将还守在陈策与童仲揆身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眼下这情形你们不是没有见着,沈阳定是救不成了,先前以为事急,尔等都坚请直抵城下,与城中守军内外夹击,然而目下看来,我等若不即刻回兵,孤悬险地便是取败之道了。”
周敦吉却不听这些,“陈帅、童帅,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眼下沈阳新破,我等正是要阻鞑子将城中粮食人口运出边墙,再夺回卫城,为尤、贺二帅及众将士报仇。”
之前抚顺及萨尔浒之役败得憋屈,他可并不觉得建奴就如何厉害,纯粹是辽东诸将中饭桶太多,又有文臣掣肘,经抚不和。眼下虽然沈阳失陷,但从前方传回的消息来看还是降夷复叛当了内应,不然尤、贺二将何至陷城。
这样的对答已经如是再三,再看看站在周敦吉身后的秦邦屏等土司诸将,也都是摩拳擦掌,看来也是想要一战的,陈策知道先前石砫军援辽途中曾与浙军起过冲突,明白这是存了和正军一争高下的心思。
陈老将军这才不得不叹了声气,终于将头点了。
陈策道:“尔等俱是刘帅旧部,想来还是难平心中怨忿,也罢,既然川兵有尽忠之意,各土司也有报效之心,本镇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旦争斗起来,还望各位能够勠力同心,莫要辜负朝廷。”
众将闻言生出踊跃,纷纷抱拳,“但凭总戎安排。”
陈策看看童仲揆,又望向周敦吉道:“周参戎既如此坚持,想必心中早有定计,不妨说与众将听来。”
周敦吉道:“不敢,末将只是以为,如今鞑子已陷沈阳,我等即当占据浑河北岸渡口,以待辽阳援军。”
“援军未必会有。”这话倒是不假,辽阳城中的那一位,武将们可不抱多少指望的。
周敦吉继续道:“那倒是其次,只是心中有个计较,奴兵倾国而来,正是春荒所致,又兼萨尔浒以来,对官军起了轻慢之心,但说起来已是强弩之末。但此番我军若不牵制,则奴兵必定四出劫掠,哪怕只是将沈阳城中的粮食人口运出边墙,也是让鞑子得计了。我想只要我等立稳营盘坚守些时日,好歹也能逼退奴兵,使奴兵不敢嚣张四出,则辽北局面尚不至糜烂过甚。”
“那你说说眼下该如何安排。”
“敦吉愿与吴、周二将军共领川兵九千人先渡,在浑河桥头结下硬寨。”吴文杰与周世禄跟着应了声。
秦邦屏也在旁道:“石砫土兵愿随参戎同去。”
有秦邦屏带头,酉阳、保靖两部土司兵也紧随请战,这样一来又多出五六千战力。
陈策粗粗算来,这一部人马也有万五上下,且都是久战精锐,既然士气可用,他也就下了决断。
乃道:“如此甚好。”
他又看了看童仲揆,见他面有豫色,知道这一位心中并不情愿,正想开解几句。
周敦吉倒像是看明白了,拱手道:“请两位总戎移镇浙兵所部,就在这河南立营,坐等我部成功。”
陈策思量一番,浙兵有张名世的火器营,还有戚金坐镇,守在河南渡口倒是万无一失之策,想必童仲揆也是愿意的,便应允了。
陈、童二人的家丁得了首肯,便即刻动了起来,往来安顿联络。
周敦吉这边又花了些时间整队,兵士们仓促用了些干粮食水,便以秦邦屏的白杆兵为首,率先渡过了浑河。
浑河渡桥全是木造,说起来还有些简陋,自建成之后,每逢汛期便有冲毁之虞,是以如今河上还是要泰半靠着船渡。但眼下河水方融水流不急,白杆兵渐次过桥倒也没有多少危险,只是桥窄不堪重负,人马过得慢些。
而这一切也早被后金的侦骑所察。
望见了明军旗号,探马即刻回报,后金大营一阵鼓噪,早有人马逼了过来。
正白旗的巴牙喇最先赶来,这些人全都穿着红甲,与白甲一般,都是四贝勒选出的精锐,只是红甲多为骑兵。这些骑兵异常彪悍,尚未近身,先发了一轮箭,只是顶在最前的白杆兵全是重甲,铁甲之外又套着一层棉甲,加之骑兵多是轻弓,是以几乎没有造成伤亡。
但经这一冲,营盘便未及立稳,这边秦邦屏见了后金骑兵冲杀过来,赶紧下令变阵,白杆兵顶在最前,周敦吉的川兵以盾牌护持,火器营杂于队后。那骑兵冲杀近前后便被川兵的火铳与弓弩一轮打射,顿时人喊马嘶,冲在最前的红甲巴牙喇瞬间便倒下不少。
但这些红甲巴牙喇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自不会被这阵势吓到,后面源源不断涌来的骑兵瞬间压上,那些倒地未伤的也起身继续冲了过来。
秦邦屏、秦邦翰和秦民屏三兄弟簇拥着外甥立在阵中,眼看着鞑子骑兵冲到眼前,身后的营盘依然没有立稳,乃齐声大喊道:“细娃些莫要掉底子,各队见子打子(注:明代土家族方言),给老子杀呀。”
听到秦邦屏的命令,白杆兵开始聚集起来做了最后一次阵前调整。
然后前排沉稳稳跨出一步,杀气中升出一声大喊,“甩了!”
顿时如林长枪被挺了出来,朝着迎面而来的后金骑兵突刺而去。
那些战马到了近前,被枪头一晃,纷纷踌躇起来,然而哪怕背上披甲人尽力约束,总还是有人一头扎在枪林上,被捅成了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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