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障燧举火畏传道(三)(1 / 2)
【注:上一章关于钱谦益任职的时间有误,已进行修改】
“行首有何主意只管说来。”
其他人对郭增福的态度转变并不意外。
“能有什么主意?无非是先把收棉的路子卡死。”郭增福环顾四座,“这就要行里的各位东主同心协力了。”
“行首只管吩咐。”众人都是一拱手。
郭增福对众人态度满意,道:“如今松、苏两府本地的棉花大都收得差不多了,往南也没有什么,市面上的棉货多还是北面来的。”
旁边即刻有人帮腔,“北边的棉船多是走黄渡、新泾过来,这吴淞江和盐铁塘上各处水柜、湖闸的浅夫、相识,河道上的面孔又多是青浦与常熟两县的,陈(常熟钱氏)、杨(青浦蔡氏)两位员外还要多多帮衬才是。”
陈员外显得有些为难,“那些夫子惯来奸猾,恐怕不会听教吧,再说之前收棉便是各凭财力,如今……”
倒是蔡家的那个杨东主颇为识趣,“都到了这时节,眼孔就不能大一些,难不成陈员外以为身在常熟,就真当与我们松江无干了?那你今日过来又是为何?如今万通行背后摆明了是通着南洋的澳洲人,去年的亏已算吃得小了,听扬州的消息如今他们已投效了皇店,说句僭越的话,在银子上面天家是个什么德性神庙时诸位还没领教够么?”
方才帮腔的几个华亭布商也继续跟着七嘴八舌起来。
“不知贵主家钱相公可见过澳洲人的《新华日报》?那些短毛贼如今在南洋可是已经自立文法了,居然敢僭称新华,假以时日可就不光是我江南大患,而是大明之患了。”
“我还听说他们在那些岛夷之中推行纸钞,集聚金银,又还到处攻伐,听闻最近出海的商户回来说,如今吕宋已经易主,当真小看不得。”
“两浙还好,你是没看邸抄,福建那边这半年来沿海百姓逃亡南洋的着实惊心,巡抚都在头痛。”
“那莫不如多使些银子?”陈员外再次试探,打断了各种传闻继续八卦,仿佛这些事情他早都听过全无兴趣,只将话题拉回自身。
杨掌柜也拍手附和,“对了,这几处闸口,光是现役加上折征也有近千人了,将消息放出去,那些要紧的闸头、浅夫头都使够了银子,但凡有北边的棉船都一概扣下。”
听人扯了半天,总算说到了点子上,郭增福也一拍扶手道:“正是这个道理,那胡八又没有自家的织厂,你们各家都还养着数千的织工,拖家带口这又是上万人了。平日还有护场的青手,青浦、华亭的团练在座的员外与背后主家谁没少出过钱,怎么倒问起我该如何做了?那胡八无外乎手中有些银子,恐怕多半还是澳洲人给的,万通行的人其实不多,只要把住了货源,任他能翻了天去。”
其余各家闻言像是想通了般,纷纷附和。
“不过这只是一条,官面上也要走到。”郭增福对众人反应满意,继续道,“今日回去,还请各位都劳烦主家的老爷出了拜帖给府中县中各位官人,务要言明其中利害。”
“事关商贾之事,官中恐怕不会干涉吧?”这回依然是陈东主在质疑。
“糊涂,这是财计,陈老爷觉得那些官人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之辈么?再说,也只是要他们一个袖手旁观罢了,最多再提上一句,今年贡内的织货他们还想不想完纳了?”
“正是,我倒是听说新来的大府便是临清州人士,想必是能够体谅的
。”
能在临清出头的士子多半都是商籍,运河上的事情比谁都要清楚,其中情弊道理上也该比谁都更了然。
“张大府纵然不能体谅,孙二府想必也是可以的。”一人提醒道。
经郭增福这一提醒,在座众人才想起其中关窍,新任松江知府张宗衡到任不过月余,如今府中的事情都是同知孙应崑支应,这孙二府打万历四十四年便在府中任着水利通判,河漕与缉盗都是他做老了的。如今又升了本府佐贰,关键还兼着青浦知县一职,以这一位如今的位置和曾经的世故,倒的确像是不会出头的样子。至于苏州那边,相信只要钱家有所发动也不会缺了响应,毕竟当初朝中关于抵制澳洲货的物议便是他钱谦益率先发起。
“官面上只要招呼到了也就是了,不过还有一条就要用心些。”
“不知行首还有何见教?”
“江南纯善之地,自然最重舆论,当初如何对付税监,如今就该如何对付这胡八。”
众人闻言个个眉头深锁不发一言,郭增福看了解释起来,“你们家中谁没个有功名的子侄,要让他们去同学中游说,若是江南的织业受了影响,落魄的可不光是我们这些行商的。学宫也要有说得上话的人鼓动,教授不说,那些分教平日里哪家子弟的脩金没有少拿,陈东主回去也要请主家在朝中声援一二,我听到消息说明年本省的乡试,大宗师已荐了令姐夫主持,他若肯说话,这局面也就定了。”
这回陈东主也点头受教,说是回去就与姐姐商量。
至于顾家,恐怕是因为他亲家徐相公的缘故与万通行并不打算冲突的样子,加上潘家与顾家的关系,松江府的其他各家也就不再打算直接在上海县城发难,光是其他州县也已足够。
…………
“大郎还不放心?是觉得布下这些手段都还不够么?”
等众人散去,郭增福独自与随行之人乘了自家马车出了县城驶上了往华亭的官道,车厢内对坐的老管事这才问道。
“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不过剩下的不当在众人面前说。”
“老头子有句话还是要说,这回如此多家联手,就算有行会出面,涉及银钱和好处,就怕众人不能同心,怕是总有坏事的。”
“这也正是我的担心,是以我才留了几个后手。”
“那大郎打算如何做?”
“他们只道我要在运河扣货是为织厂争棉,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不过这釜底抽薪的谋划却是要多头并举的。”
“如此说来倒的确是先不要声张的好。”
郭增福点头称是,吩咐道:“你等会让个小厮先骑马回去让房妈妈安排下,今夜就让珊娘来我房中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