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东番一夜秋风至(二)(1 / 2)
【祝所有书友新年快乐】
“澳洲人在此地巡海?”沈有容有些吃惊,还真是广明正大,他不禁觉得这段日子自家的水标果然清闲得过了头,都让外人将手伸到家门口来了。“澎湖水师就不管么?”
“别说现在正当两汛之间水师都回了福建,就算澎湖水营有船在也得能管得了不是?”船主对沈老爷的惊讶有些不以为然,只将他当作初次来此的商人,嘴上心头都带着满满地优越。
“伏波军在这里每日巡视,遇到海匪便剿灭,有船遭难更肯施救,从不敷衍,自从有了这些巡船,这边海上太平多了,海匪们如今连到澎湖周边补给都不敢了。”
沈有容听了心道一声难怪。
他忽然想起曾听到过一些传闻,向船主问起,“我听闻这澳洲人能操驶无帆无桨的铁船,可是真的?”
“那也只是传闻,倒的确没有见过,如今过了澎湖这边多的都是这样的巡船,不过都是有帆的。”
说话间两艘三角帆船已经慢慢靠近,沈有容在的这艘福船开得颇快,已经到了同行几艘商船的最前,正当着巡船过来,沈老爷甚至已能看清对面甲板上来回奔忙收帆的水手了。
在倾斜颠簸的甲板上,那些穿着蓝白条纹布短褂的水手们却步履如飞,丝毫未受影响。无论是甲板还是船帆看着都是井井有条,而前后甲板上罩着油布的东西则更让沈老爷新奇,早听说澳洲人火器犀利,大概那些遮住的东西便是澳洲人的火器之类吧。
“快挂旗!”见巡船已经靠拢,船主赶紧吩咐自家水手,没过多久一面三角红旗便在主桅上飘扬起来,沈有容见那三角帆船上的主事之人看了一阵,跟身旁水手又吩咐了几句似在记录,过了片刻便船头一偏又往下一艘福船驶去了。
“这是何意?”沈有容见澳洲人的巡船似乎有些章法,大感兴趣地问道,他原本以为那巡船上的人是要上船来勒索一番的。
“我这船在台湾路注册过,这小旗便是宋人的官儿给的勘合,只要挂了这旗便可以免受盘检,澳宋在此地的三处港口均可直航的。”
沈有容觉得这澳洲人真是有些意思,海上的巡查颇有章法,还有勘合管制,倒如同是官府做派了。
“台湾路?”他想起方才船主的称呼,问了一句。
“就是客官你说的东番,澳宋的首长都这么叫。”
“你方才就一直说澳宋,澳洲人难道真是两宋后裔?”沈有容问出了他好奇的内容。
船主倒像是不止一次回答过这个问题,一副成竹在胸,“据我所知澳洲首长都自称是宋人后裔,倒也与我们长得一样,是不是真的宋人谁又知道呢。”
沈有容又道:“我倒是好奇,若是没有这勘合小旗又不肯停船受检,他们会如何?”
他朝着已经远去的三角帆船撸了撸嘴。
“不停船?”船主闻言笑道,“客官实在是说笑了,别说那巡船上的大铁炮受上一炮就是神仙也抗不住,就算给你一排火铳也够你受了。再说,伏波军上船又不会要你的财货,何必去找这不自在。”
看来自己猜得果然不错,那些罩在甲板前后的东西果然都是火炮,如果船主所言属实恐怕还都是威力不小之物,他继续打听,“伏波军便是澳洲人的军队?”
“是也不是,宋人当兵的分得细,这伏波军只是水师,地面上还有陆师,听说是叫背嵬军,还有叫捧日军的却没有见过。此外各港还有唤作警察的公人,专管治安缉盗。”
沈有容听船主侃侃而谈,越听便越觉得这澳洲人非同一般,这等行事做派已经不能叫如同官府了,许多制度简直比官府还要完备,
当然要是能执行得下去的。而且这陆师的名字,要是没听错用的是岳家军的名号,这口气还真是大。
“你方才说澳洲人在此地有三处港口?我等都是初到东番,还请船家与我们说说。”沈老爷语气谦和。
船主倒也大方,“对,的确是有三处港口,最北面的就是原先的北港,中间的蚊港,也有叫做魍港的,如今叫做安平港,从福建过来的移民有许多便安置在那里,听说新去的汉人全都给牛给地。不过要说生意还是都在高雄港,那里的公人都很不错,当差的待人也客气,更不会讹人钱财,只要是港中包买的货物他们也不抽水。”
进出口免税?沈有容一下便想明白了,这是在鼓励贸易。
“那去高雄港做生意的多么?”
“起先不多,不过最近半年便多了。”船主讲起生意经来,“差不多运来什么都能卖掉,再说回程还能捎带许多好卖的澳洲货,一来一回不走空,赚的是双倍的钱,又不用担心海匪,哪个能不愿意?”
“不知他们包买的货物以何为最?”
“最多的是铁料,还有棉花。”
“铁料……棉布……”沈有容陷入沉思。
船主却没打算让他清净,“宋人最喜闽铁,不过寻常的无论铁料还是铁制器物他们也都要买,另外是棉花不是棉布,听说宋人自己织布,对外只收棉花,不过比浙江的大户出家要高,前些日子听说有不少闽商去松江贩棉。”
“原来如此。”沈老爷心中暗暗记下,棉还好说,那也算是大宗的商品,棉花和棉布这一进一出虽然只是微利,但好歹都是日用,量足够大的话也算一桩生意。不过买铁这就让沈有容有些不安了,铁料从来都是管制出口的货物,没想到澳洲人这样大量的公开收购,他们多半是用这铁去造火器了,这倒是需要注意一些的。
“两位去高雄也是要做生意?”船主的问话再次打断了沈有容的思绪。
“这又何以见得?”沈有容问道。
“那还用看?不做生意你们这大老远的漂洋过海为了什么?我看几位老爷也是有张致的,断不是那等没生计想要逃亡的破落户。”
…………
一边与船主闲谈一边与何乔远等人说话,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便已经过去,等他转过头来,却发现儿子正扶着一侧船舷的栏杆看得出神。说起来他这个儿子今年不过十二,平日用心于功课倒也老成了些,只是难免带着小孩子天性,如今看见好奇之事自然投入了几分。
“有什么好看的?”
“大人,那些莫不是盐船?” 沈寿峣指着岸边一支船队若有所思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