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南岛熏熏暖风吹(四)(2 / 2)
山中的土著依然将他们的稻米送到港口换取必须的盐、糖和鱼类,而在过去的古打毛律现在的神山乡周围,归化的乡民们更愿意将支那峇鲁出产的山铜运到港口,首长们愿意以更高的价格换取这些金属。出于对巴瑶部的照顾以及有限的产量,元老院并没有将山中铜矿的大规模开采提上日程,权当作巴瑶部最早从龙的福利。
得益于使用畜力驱动的机械制冰技术,鱼类和肉类的保鲜得以解决,已经首长们带来的更加丰富的烹调方法的推广,不再担心肉类的变质和口味后,平民阶层也开始更多的消费肉类,而这一需求又反过来促进了官营农场规模的扩大。
本地土著酿造的椰子酒、棕叶酒和吉浪酒在宋人的郎母酒出现后迅速在市场上消失了,装在玻璃瓶子里纯净甘甜的饮品不仅有着更加顺滑的口感,还有着更高的酒精浓度。自此之后,即便是山区土著们自酿的土酒也要加上一勺来自思礼的白糖才能下咽了。
当便宜的瓷器和玻璃器开始出现在市场上后,又是一股享乐的风气迅速席卷了文莱,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摆在餐榻上的香蕉叶和棕榈叶便换成了更加精美的食器,至少在文莱周边的一小片地区,元老院相信文明的生活方式已经逐步显现出魔力。
剩下勉强没有被驱逐的来自奥斯曼和阿拉伯的商人们对此敢怒而不敢言,即便有本地的教民当着他们的面在市场里一边饮酒一边吃着狗肉,但为了他们的生意和人生安全他们也不得不隐忍,经过了这些日子他们开始明白元老院的眼线随时都会注意到他们的一言一行,而这样的形势也终于让这块经历外来宗教洗礼了二百余年的土地上的人们开始在世俗政权的引领下走向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势头并未影响到大宋的最高机构,今日的纳闽岛上,凤阁中的各位学究们早早便打开了大门迎接元老院代表的成果验收,一切都是在按部就班中完成。
穿越之前便开始着手准备的意识形态相关的各种书籍,最后完成的便是各种宗教经典的重新编译和注疏,因为南洋的风俗调研又多花了些时日总算卡着时间给赶了出来。
“《柯南》?”
傅小飞翻看着手中绿色封皮的书页,狐疑道:“这倒霉名字是谁给取的?”
“选来选去还是这个好听一些,再说,咱们注疏的经典自然要有本朝的特色,这是舆论阵地之争。”
苏柏闻言解释道。
“那这封皮上的青山先生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回苏柏却是脸上一红,倒是旁边一人呵呵笑道:“这是苏岗苍的别号啊。”
傅小飞恍然,这岗苍是苏柏给自己取的表字,照这样说这《柯南》的译者便是苏柏本人,他一时失察的大嘴得罪了别人,难怪苏柏马上就解释了起来。
梅凯西在旁笑道:“元老之间讲究的是平等二字,这书既是老苏你的心血,署名而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以后占下了星月沃土,少不得要用你这苏子注疏的《柯南》去教化天方。”
文德嗣也说:“舆论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则敌人就必然占领,南洋宗教形式复杂,大小支流盘根错节,不如此不能正本清源。”
马千瞩也道:“这名字其实取得也不错,南柯一梦,浅显易懂,也是告诉世人宗教不过是一场虚幻,只有为元老院服务才是正道。”
“只是这名字不大吉利啊。”不知又是何人叹了一声。
这名字怎么看都与后世的一位煞星脱不开干系,众元老有此想法也不奇怪。
而后众人又仔细将书本翻阅了一遍,看过之后倒是都觉写得不错。
书中序言所说,此书乃是隋大业六年时大食国中一位马姓商人所撰,其感于野人无知,便在星月之地以儒学化用教导人民,于各家土邦之中行了一套法度,从居家饮食的禁忌到政治军事的要求均有涉及。
在《柯南》书中苏柏俱在每段文字之后予以注疏,详细说明了各条目的民俗源流和科学推断,并结合大宋科技的发展水平给予了权变的解释。对于其中关于社会行为以及生活规范的诸多内容及其涵盖政治、军事、历史、地理的各种说法都从儒家经典及历代古籍中寻章摘句并加以浅显易懂的解说,还将这位马姓商人归为了天方大儒之列,看起来着实是用心而又有趣。
同样的经典还有不少,尤达思编译的《知音》也是一例,俱是按照同样的规则梳理出来,专为适应对土著的宗教观进行改造而用,在宗教问题上,虽然个别元老看法激进主张尽除迷信,但更多的高层还是觉得应该要先搞个‘统一战线’。
毕竟只就单一宗教而言也非铁板一块,就拿如今共主的葡、西两国来说,西班牙在吕宋的教会势力便是以托钵修会为主,也即是欧洲天主教中的所谓苦修士,是此时天主教中最为激进的势力。除了加尔默罗会外,奥斯定会、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全都在吕宋群岛和日本等地派遣了大量传教人员,四大修会马尼拉就占了三个,这也就难怪西班牙人会在十六世纪末期提出以两万五千军队征服大明的疯狂想法了,而1603年的马尼拉屠华事件也不过是这种思潮之下自然而然的产物。
而同样是天主的信徒,耶稣会设在澳门的东方监察虽然一直哀叹中国沉默得像一块不会开裂的岩石,但却始终没有过激的传教行为,至少得到明庭认可的利玛窦等教士都是通过葡萄牙人控制的澳门进入大陆的。
因此通过掌握宗教经典的解释权去建立意识形态的‘统一战线’对于大多数元老来说就是可以接受的一种妥协了,因为元老院始终认为宗教问题的背后还是有着巨大利益的驱动,而重新解释经典便是从另一个角度展开的一场‘名词之争’,开了这个口子就相当于给有心人开启了一个新的平台。
虽然从一开始搭建架构时便将民族宗教司这行政机构给否了,但宗教问题在各地都是切实存在的,避无可避反不如正面应对。好在如今还有武力的依托,而这些‘洁版’的宗教典籍也非传播信徒之用,更多的还是为了推广大宋的官学。
按照元老院定下的调子,为了在未来争夺大陆时做好意识形态的准备,一切有关自然科学的教学内容都被包装以儒学的外衣。宋儒张载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如今可是大宋治下所有学校教材上的序言标配。礼部将历朝历代的儒门大家生拉硬拽的套进格物致知的大框中,说的是要‘以旁义证大道’的那套,元老们充分相信这套理论体系足以使治下的子民无分信仰都能好生明白真理,即便其中尚有不少漏洞,但真理也总是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注: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是得知西班牙和葡萄牙合并消息后开始筹划并提出了征服中国计划,计划中的兵力包括一万到一万二千名西班牙士兵,五千到六千名日本基督徒士兵及菲律宾土著共计两万五千兵力,为此马尼拉当局不仅虚报了关于中国军事力量的情报以换取西班牙国王的同意,同时还于1586年派遣了耶稣会日本教区准管区长科埃略?加斯帕尔率领庞大使团专程赴大阪联络了刚刚就任关白的丰臣秀吉,双方就唐国平定达成了军事合作的意向,这也是丰臣秀吉侵朝的一个助推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