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羁旅同舟期共济(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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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和流水伴着两岸绵延不尽的马桑树林缓缓移向身后,阳光间或从林间透到船上,让原本就有些破旧的船身看起来更加斑驳朽烂。只有偶然出现在云端的一两只苍鹰追逐着自林中惊起的鸟群,能够让人提起一些抬头的兴趣。
这两日过得颇为单调,但这样单调的日子,却让船上的许王两家亲近了不少,连带着廖四、王小六等人和许家的伴当都有了话说,原本就是简单隔起的前后舱更显得没有了拘束。
两日的交往,许成名知道了王星平是贵阳城王氏一脉,才刚刚十四的年纪,却已是顶门立户的少东,感叹于命运多舛的同时,对这位还是半大少年的后生更是多了几分敬重。
而王星平也知道了许成名家是赤水卫世袭的武职,他自猜得不错,这位许老爷的确是卫学生员的出身,至于究竟是袭的何职,王星平不多问,别人也并不多说,矜持中带着的城府,让人小觑不得。
“想不到天成你竟是初次出远门,真不知你这脑子里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许尽忠没口子的称赞着王星平的博学,他虽也在卫学读书,但归根结底还是武人世家的性子,这一路王星平历数沿途地理历史,兼论天下大事,连着许成名在旁听了都不住点头,暗暗在心中又为这少年记下了一笔。
“俗语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以小弟看来,若是真能读上万卷书,也不比行万里路稍差了。”
“可小弟又想,这世上能够行得万里路的又有几人?倒不如先读万卷书实在。”
王星平说完大笑,许尽忠也不拘束。
“可天成也称得是学以致用了,你昨日说被荐了在阳明书院读书,今日看来,倒真是传承了阳明先生的衣钵。”
阳明书院正是王阳明的弟子为承心学宗旨而建,贵州龙场又是王阳明曾经的道场所在,故而此地的读书人对于心学倒是都有极好的观感。
王星平谦虚道,“学以致用却不敢当,只是秉承了阳明先生的教导,能够做到格物致知已是不易了。”
“哦?天成可是于格物上有了什么心得?不妨说来听听,正好解闷。”
王阳明所言的格物在于一个格字,乃是穷究物理之意,但于此道中,确实比一般的学问要有趣许多,故而年轻人感兴趣倒是正常。
许尽忠被勾起了意头,他于心学也有所涉猎,只是对于这格物之说一直不甚明了,虽然对于面前的这位博学少年颇为敬重,但也不认为其小小年纪便能参破学究天人的阳明先生留下的功课,格物可是心学四句中的最后一层,境界自不必说。不过就如所言,权当解闷而已,以王星平这几日展现出来的才学,想来说出的东西至少不会无趣。
却听坐在一旁的廖四道:“依我看,这有什么学问,就如这半边桥的酒好,那便是真学问,别处学也学不来。”
廖四说这话听着便知是醉了,王星平也不理会,笑道:“廖兄弟莫要聒噪,自去吃酒便好。”
说完又转头对许尽忠表了歉意,“小弟这点感悟也不敢称是有所得,只是试着说说。”
“为兄恭听天成高见。”许尽忠说完先自饮了一杯,虽不算是充满期待,也算是认真听教的模样。
就听王星平慢声道出了一句:“‘湖广熟,天下足’。”
湖广和贵州、四川隔着不过一省之地,尤其贵州的粮饷还要多靠湖广出产的输运,这一句如今即便在北方,都是百姓们耳熟能详的俗谚,许尽忠若说没听过,那就只能是成心和王星平抬杠了。
“可这话若是在宋朝,却是没有。”王星平赶忙补充,靠着借用名句引话题,最忌讳的便是打哑谜。
许尽忠正不知王星平话中意思,就听站在船头一直听几人闲聊的许成名先自答了出来,“宋季常说的倒是‘苏杭熟,天下足’这句没错,那时的两湖都还是遍地瘴痢之地,倒是种不出粮食。”
王星平暗自感谢了许老爷的配合,呵呵笑道:“许兄可知这‘天下足’是如何从苏杭到了湖广?”
许尽忠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也不多话,就听王星平娓娓道来。
“其实不止湖广,再早一点,天府之国说的是关中,可到了八王之乱,晋室南渡,这天府二字才又给了四川,这都是沧海桑田之变,正好应在了阳明先生的格物之说上。”
这一说倒也不稀奇,若是没有千里沃野,秦汉两朝如何会定都关中?可换到现在,陕西出得最多的却是流民。
“宋时湖广有西南夷,各处土地也多沼痢瘴气,若要说能成为如今的鱼米之乡,那也是到了本朝才有的气象。”
“小弟也曾查访过往来贵阳的商贩,更是对比过嘉靖以来公开的各地公文,以苏杭为例,其地的上田年产谷是六石,折米当在三石,加上一季的春花也有一石半,总计就是四石半的出产。”
“而长沙府嘉靖初时上田也才两石半的出产,可到了如今,已经多有一年能收七石谷子的好田,折成糙米也有三石半了,换在五十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再说广府,许兄和先生可知南海县的上田随随便便一年便有五石精米的出产?”
许成名沉思片刻,道:“这个倒是听广里来的商贾提起过,两广的田地如今多是三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