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炒芦笋（2 / 2）

说着，她看向泠琅，柔声道：“这身衣服果然衬你，往后多穿些鲜亮颜色，你这个年纪女儿，哪儿能成天素淡着。”

待泠琅谢过衣裙，她又补上几句：“想吃什么，尽管同厨房说，不必等我一起。若要出去逛逛也成，记得多带几个人，银钱之类找孙嬷嬷——上次给你用完没有？”

泠琅老老实实道：“还没有。”

侯夫人挑起眉毛：“那点钱，怎得还没花完？若不是我今早问起孙嬷嬷，还不知你从未主动支取过。”

她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横竖那老东西三年两月都不在府中，什么事都指望不上，钱还不可劲花他，那么委屈作甚！做男人、做人夫君，可万不能像如此这般……”

江琮无奈道：“儿子记着了。”

侯夫人好像这才注意到他来，随□□待道：“你这阵子还是好生歇着，没什么事也不必特意跑老远来陪用饭。安心养病，争取能早日陪着泠琅出门，就是最大孝道了。”

说罢，就要离席扬长而去。

江琮讨好道：“儿子遵命，安心养病，也争取早日陪同母亲出门看夜戏。”

侯夫人回头轻嗤一声：“我同好友聚会，带个儿子作甚？想得倒美。”

扔下笑容苦涩江琮，侯夫人披帛一甩，再次昂首挺胸地去了。

泠琅在一旁瞅着，只觉得十分有趣，单从表面上看，这对母子拌起嘴来毫无母慈子孝可言——

但她却知道，在江琮陷入昏迷日夜里，侯夫人是如何强撑着经营整个侯府，纵使心力交瘁，也依然雷厉风行，绝不怨天尤人。

只是很偶尔时候，对方拉着她说话，不经意间流露出疲惫脆弱，才被泠琅看个分明。

对于此，她不能说是不羡慕。

她羡慕江琮，因为即使是这份深而不露母爱，她也从未尝到过。

年幼丧母，这个年幼并不是指晓事两三岁，而是尚在襁褓之中年月。她几乎从未见过母亲，这个名词对她来说像个带着温暖色彩，却远在云雾之外淡淡虚影。

她也缠着父亲问过，母亲是什么样人？每每问起，他便会沉默，眼中流露出很多她看不懂东西——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那种情绪叫爱别离。

与所爱之人别离，所获得无尽痛楚，即使在过去后上千个日日夜夜，也不会有丝毫消退。

后来她再也没问过他这个，所以到最后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她更不知道，天底下母亲和孩子相处应该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她看着江琮同侯夫人拌嘴，双方都乐在其中，而她浅笑着端坐于一旁，像个瞅稀奇看客。

确是稀奇，时至今日她才晓得，原来这多么可贵，多么叫人羡慕不已。

一声轻咳打断了她思绪。

江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知夫人今日有何打算？”

泠琅抿了抿唇，道：“夫君身体还未痊愈，自然是留在府中照顾夫君。”

江琮叹道：“我自己身体自己最是清楚，如今确是大好了，只是毕竟躺了那么久，身体空乏失力，还需休养一段时日。这点小事，哪儿能劳烦夫人为我忙前忙后？”

泠琅还想坚持：“可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

江琮忽然温声道：“夫人今日极美。”

“就如母亲说那般，这颜色十分衬你，发髻亦别致好看……这是近香髻？”

他轻笑起来，那双桃花眼此刻真如一池柔柔春水：“这么漂亮，怎好浪费在我这个病秧子身上呢？”

泠琅愣忡了片刻，才慌忙行礼道：“如此便如夫君所言，出门逛逛罢，只是——”

她话锋一转：“夫君虽安然醒转，但每日念经祈福依旧不可或缺。”

江琮顿了顿，道：“也好，那便祈完福再出行。”

说着，示意身边圆脸小厮上前搀扶。

厅堂外日头渐起，天空呈现出通透碧蓝，庭院中花草在微风中摇曳着，偶尔能嗅闻到迎春芬芳。

泠琅走在前，江琮由圆脸小厮扶着，慢慢行在她后面。

从他方向，正好可以看见她乌黑发顶，软滑发丝缠绕交叠，如一堆松软可爱云，下面露着修长纤细脖颈，又似一小段初晨雪。

行动起来，有将倾不倾颤巍巍纤弱美态。

他夸她发髻别致，并不是客套话。

此时天气极佳，暖风微醺，这个春天是深得不能更深了。

泠琅走在前面，也将这一院春光看了个满眼。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有在看花，有在看人。

她一面欣赏着春日好景，一面在心里不咸不淡地想。

近香髻不算是多平常发式罢？世子却能一口道出，看来并不是多年老实养病模样呢。

早早听说某些高门大院里，贵公子在成婚之前，会同屋里伺候丫鬟初试云雨。虽说她到这以来没见过世子身边有丫鬟之类，但过去事，谁又晓得。

想着想着，泠琅又怀疑自己推测，就他那副在和煦春风中都要倒不倒身子骨，真是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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