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报之以歌（三十）（1 / 2）
海岛市海岸县城区加油站资产收购项目正式启动审查决策程序。区总在总经理办公会上正式下达通知，并出具了会议纪要，由张加帅带队投资决策委员会全体成员到项目现场考察。
文老三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心情了。这央企办事磨磨唧唧的，蹂躏人心，像是把一张A4纸揉成了一个纸团儿，又抚平，抚平之后又搓成纸团儿，再抚平，让人倍受煎熬，急又急不得，恼又恼不得。只能早早恭候，配合所有的进程。
王总监跟张加帅坐的同一台车，小朱则陪同两位副总在另外一台车，区总没来。车上只有司机，张加帅主动找王总监沟通，介绍项目背景。
“王总，按照区总的意见，这个项目是在投石问路。以资产收购项目作为开端，来启动整体进入海岛市场的开发计划。之前已经跟上级公司党委，包括匡总本人，都做过具体汇报了，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把事情耽搁了下来。”张加帅与王总监并排坐在后排，轻声地说话。
“嗯，我把向上递交的市场调研报告认真学习了，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很有信心，上级公司没有回应，判断不好是在作何打算。区总跟我沟通过，我个人是没有意见，全力支持的！放心吧！”王总监看了一眼张加帅，客气地回应着，说罢，语气深具玩味：“区总已经做出决定了，我们这一趟，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大饼卷丸子，架炮往里打，那种不讲团结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张加帅看着王总监，觉得话里有话，都是千年的狐狸，话什么聊斋啊，当即是不留空隙地说道：“王总，决策程序可不是过场，您在现场有什么意见，发现什么瑕疵，可以直接提出来，我和开发部门一定在上会前整改解决，尽量不存争议，意见一致，争取不影响项目决策。如果是项目本身存在重大弊端，为避免决策失误，您最好还是跟区总交换一下意见！这是决策程序，也是委员会的题中之义啊！”
“区总是班长，我按照区总的思路来，保持步调一致。”王总监拿区总当屏障，明知道张加帅是区总的铁杆儿，还要在他面前向区总表忠心唱红歌，这有些欲盖弥彰了吧！张加帅心生警惕，但不好多说什么，心中给新来的王总监划上了一个问号。关于王总监的站队问题，区总和自己并没有交流过，不过自己有眼睛可以去看去观察，区总不怎么去打麻将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顾虑的。张加帅更不敢造次，毕竟财务总监这个位置算得上是特派员、钦差大臣，可以绕过常山公司单独向上级公司汇报，如果给谁上眼药儿，份量可不一般呢。
张加帅假意处理手机上的信息，并没有跟王总监多搭讪。确实好些天没跟露露在一起了，自己提前说了最近比较忙，露露也适应了这个交往的节奏。其实她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这个火锅店不应该开办，本想着做个独立女性以事业为重，可跟张加帅交往以后，反而觉得这个店铺让她太累赘了，不是张加帅不约自己，而是自己很难扔下饭店不管，跟他约会。露露是典型的双鱼座，恋爱脑，所有的心思都在张加帅身上，甚至觉得两人厮守，胜却人间无数。
张加帅翻动微信页面到露露的名字，发了一条信息：“今天去海港了，大概晚上回来，去你那里吃饭好不好？公司的领导层，其中有个新来的总监。”
露露欣喜地一笑，回复道：“好的啊！想你了！”张加帅看见也是会心一笑，甜蜜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更想你啊！那晚上不回家了？”露露不置可否回复：“狗东西！”张加帅心猿意马。
“张总笑啥呢？嘴都要挒到后脑勺儿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身边传来，是王总监一脸猥琐地笑着说话。张加帅把手机攥在手里，保持着笑容，对王总监说道：“王总，您比我大两岁，叫我加帅就行。晚上我请您吃饭，您来之后我一直没有机会给您接风呢！今天考察完海岸县的项目，回常山也就到晚上了！中午咱不喝酒，晚上，好好闹一下！怎么样？”
王总呲着大牙说道：“好啊！不过别搞得太正式啊！跟区总参加了几次商务活动，光顾着记人名职务了，没有一餐饭是消停的！”张加帅连忙说道：“您刚来，多熟悉熟悉地方上的人情关系，以后也好开展工作嘛！晚上就咱公司的几位领导，去自己家的火锅店坐一坐。”
“哦？你家还开着火锅店呢？”王总监是个好奇宝宝。“嗯，跟自己家的差不多，小店不大，我女朋友开的！”张加帅轻描淡写地说道。“啊？我记得你结婚有小孩儿了啊！女朋友？”王总监也是个没心眼儿的，当面给张加帅戳穿了。“女性朋友。”张加帅不慌不忙，这种事情就算承认了也没什么，谁想借题发挥，自己也左右不了，不过是捕风捉影，无法造成实际的伤害。张加帅已经经历过小邵造成的桃色事件，对整个纪委查证流程心中有数了，捕风捉影没有用，露露又不是体制内的，更不存在威胁。
文老三毕恭毕敬地等在海岸县城高速出口，一行人没有下车，直接跟随着文老三的车，驶向加油站项目现场。到了加油站，张加帅没有为项目多说一句话，完全由小朱现场引导介绍并回答投委会委员的询问。文老三故作豪强气质一样，端着姿态，符合他一贯的人设风格，王总监依然是那个显眼包，刷存在感，上蹿下跳的，忙活得不亦乐乎。张加帅瞥了两眼，并不挂在心上。常山有句话，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我张加帅是什么人，不用我自己说！
文老三更是聪明人，看张加帅不动声色，冷眼旁观，他也在一旁抱着胳膊。之前通电话，张加帅已经明确告知他了，整体收购价格是1.1个亿，先做一个3500万的，做成了，再批另外四个，加一起7500万，争取1.1个亿同时到位，做不成就再等机会，零头一千万，归张加帅打点领导，1个亿，完税，归文老三自己，他觉得也算公道，总比之前喝酒杀到8000万的价格听着舒心。心里有底了，姿态上自然是拿捏了，表面上做出寒暄的礼节，但在现场却是一副“我就这样”爱买不买的姿态。
张加帅暗道文老三是高手，多说一句都是贫嘴露怯，少说一句都是倨傲无礼。这个海盗出身的市井之徒，却是人情世故上的真正大师。反观王总监，做出一副专家的样子，跟小朱聊得有来有往的，核对数据和证照，查看环境和设施，在张加帅眼里，无头苍蝇而已。估计他嘴里念叨的术语，也是翻看之前项目文件的短时记忆。短时记忆是介于瞬间记忆和长期记忆之间的一种工作记忆，是信息工程的概念，却能很好的定义王总监的这种表现。
最后，项目投资决策委员会其他委员都跟张加帅抱着胳膊聊起了闲篇儿，不时地斜眼看一看王总监上蹿下跳，小朱始终耐着心烦陪同。本来有半个小时能结束的东西，生生地被王总监磨蹭了一个多小时。体制内这种不开窍的人很多，拿根儿鸡毛当令箭，本来张加帅对他提高的警惕，有些稍稍地放松了下来。
以至于回程时张加帅跟另外两位老总坐一台车，让小朱跟王总监一台车，避免无话可说的尴尬。不过张加帅还是悄声提醒了小朱：“多聊足球，少说正事儿！”小朱不露声色，心中有了梗概。
没在海岸县用餐，张加帅跟两位副总解释是不想让文老三安排，文老三喝起酒来太难缠，怕公司的人招架不住，耽误了下午的议程，晚上由自己来请客吃海鲜火锅。两位副总都没什么意见，本来就很随和，而且相处久了，知道张加帅最有分寸，不是怠慢失礼。接近中午一点，下了高速，张加帅提前通知机关小食堂包的饺子，众人回到单位，热气腾腾的饺子也端了上来。
区总正在午休，所以张加帅也没去打扰，车上跟两位老总结合了，对项目情况比较认可，也知道是打响进军海岛市、筹建省公司的第一枪，颇有些意气风发。常山公司的人都心知肚明，省公司如果不是在常山原地升级筹建，众人的职位都是止步不前了。谁的心里没个小九九的盘算呢？
下午的投资决策委员会按部就班，开得十分顺利，王总监虽然还是在会上发言狂刷存在感，但没有持任何反对意见，区总听得也有些不耐烦，眼角的笑意透露出轻蔑的意味儿，张加帅跟区总时间长了，对这种微表情了如指掌。言多语失，张加帅心中提醒自己，这种大言不惭的情况，在自己身上也表现得很明显，今后一定要留神注意。三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
海岸县城区加油站资产收购项目，以3500万元整体价格拟定向上级公司投资决策审查委员会呈报，等待批复，作为常山公司本年度最后一项固定资产投资计划实现年度计划的收尾。
公司全年计划项目投资5个亿，完成2.8个亿，计划完成率不足百分之六十，但上级审委会通过率达到百分之百，足以说明张加帅带领的计划投资部思路清晰，风格稳健。总经理办公室想以此口径完成年度工作总结，被张加帅全盘否定，亲自捉刀代笔，检讨工作上暴露出来的干劲不足、保守有余、进取不足的缺点，以退为进，强调项目开发的紧迫性和必要性，明确表态来年要大刀阔斧地施展拳脚。
晚上在露露的火锅店请公司领导层吃饭，王总监一见到露露，眼珠子挪不动了，一副猪哥相，猥琐且深情，露露有些犯恶心了。张加帅反而释然，暗自捏了捏露露的手，让她别火冒三丈，给人下不来台。小朱也是犯坏，反复向王总监提杯，刻意向区总描述王总监对于项目的认识深刻，见解独到，一通吹捧。王总监看美人在侧，飘飘然，向云端，不知不觉就超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