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所求，你心知肚明（2 / 2）
玱玹的心痛了一下，忽就有一种无法喘息的难受，转身正欲逃离而去，却脸色一僵，蓦地呆怔住了。
阿念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寝殿的门边，带着一种难以置信，极度震惊的目光看着他，就好似他是一个她所不认识的人。
玱玹的嘴张了张，阿念却已转身离去：“回五神山！”她冲一旁呆怔的海棠低吼了一声。
玱玹怔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却见阿念已招来了云辇，正跌跌撞撞地奔下殿前的台阶，向着云辇而去。
“阿念，你不要回去！”玱玹追了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阿念回转身来，玱玹第一次从她眼眸中看到了一种深深的失望。以前，无论他娶了多少女人，做过多少荒唐的事情，她都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你，太可怕了！”阿念喃喃地说，转身便上了云辇。
玱玹上前抓住了云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许多的话涌到嘴边只成了一句：“你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生气。不要走阿念，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 ”
“不管我答应过什么，都不会答应你这么对待姐姐！”阿念冷冷地说：“我从不介意你喜欢姐姐，也不介意你跟她在一起，但绝不是这个样子。你太可怕了，被一个如此可怕的人喜欢，真的是姐姐的不幸！”
“王上不是要带所有人去死吗？”阿念睨瞥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冷冰冰地说：“是否也包括这个孩子？”
“不，不是这样的。”玱玹心急如焚，欲登上云辇去抓阿念，阿念却甩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后，王上想干什么都随你的意，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吩咐海棠飞起了云辇，玱玹踉跄了一下，追出殿外，却见那云辇越飞越高，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云天之上。
“王上！”金萱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着急地奏禀道：“王姬又昏了过去！”
玱玹回头看了看云辇消失的天际，对金萱道：“立刻传鄞到章莪宫来！”说完便匆匆奔回了章莪宫。
苗莆还跪在殿外，看见玱玹奔来，连忙伏地而叩，苦苦哀求道：“王上，王上，求你开恩，让奴婢留下照顾王姬吧！”
玱玹收住脚步，垂眸看了一眼苗莆，道：“让青玉带你去厨旁，为王姬做一些清淡食物吧！”
苗莆闻言，浑身颤抖，泪如雨下，欣喜得不能自已：“谢王上！谢王上！”
玱玹没有再说什么，急步奔进寝宫，果见小夭又昏了过去。
她既然已答应嫁给他，自然不会再让自己死。只不过这些天自断生机，身体已虚弱破败，刚刚只是被一时惊怒支撑着，想要保护自己孩子。一旦知道自己的孩子暂且无虞，那口支撑的意念一松，自然便会再晕过去。
玱玹知道，因相琨，玹梓重逢而激起的意念很快就会被失去璟的创痛所取代，一旦这种惊喜退去，小夭还是会追随璟而去。只有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她才会有活下去的不得已。
鄞来了以后，给小夭诊了脉。
玱玹问：“王姬可有大碍？”
鄞用手势回道：“王姬心神俱碎，加上之前不欲求生，身体早已经垮掉，只不过靠着元神在支撑。”
玱玹脸色一白，有点站立不稳，失声问道：“可以调养过来吗？”
鄞又用手势比划道：“如今只能看王姬的心念，她如果愿活，那元神支撑着，臣定然有法子将她拉回来。倘若她不愿活，这世间任何的灵丹妙药都救不回她。”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又道：“臣会尽力，只要王姬不放弃最后那点元神，臣会让她好起来的。虽然恢复不到从前，但绝对可以保住性命。”
玱玹心中咚咚直跳，却不露声色：“你只管救她，她定不会放弃。”
鄞走后，玱玹坐到榻边，将小夭零乱的头发轻轻从脸颊上拂开拢于耳边，又将她垂搭的手放至纤细的腰上，再轻轻将被子拉拢盖好。
他在榻边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阳光从檐前偏落，暮色慢慢从刚刚点亮的烛台边涌了进来。
小夭沉睡的脸在灰白的暮色中安静得像个孩子，长长的柳眉不再紧紧蹙着，只浅浅淡淡地轻舒于额前。微拢的眼帘合上了所有的厌倦，只在褪去血色的唇角，微微抿撇起一丝儿烦忧的弧度。
苗莆将熬好的米粥端了进来，玱玹伸手接过，示意她退下去。
他将米粥放于榻边的木几上，小心地扶起小夭。
小夭的身子柔软无力地倾靠在他怀中，脸乖巧地垂搭在他耳畔。
玱玹抱着小夭，就如抱着小时候的她。他的脸侧靠着她软滑的发丝，伸手轻抚着小夭失去血色的脸颊，将她垂落于额前的白发拂挟于耳后。
“听话，好好吃饭，快些好起来跟你的孩子们在一起。”玱玹温柔地轻言哄着，端起米粥舀起一勺，喂于她苍白干裂的唇间，她竟真的吞了下去。
看见小夭吞下了那一口粥，玱玹的嘴唇抑制不住地哆嗦，他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好！好！你乖，把这一碗粥都吃完好不好？”
玱玹抬手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涕泗，又一勺一勺地喂她，她居然乖乖地吃了大半。
放下碗，玱玹将那柔弱无骨的人儿紧紧环于怀中，无声地淌泪。他的泪水流入小夭的白发，湿了一大片。
“你活着就好。”他将脸埋入小夭散垂的长发，那无比熟悉的气息便弥散进他的身体，如更深夜阑时，花叶间潜行的香气，如窗前微微鼓拂的醺风，美好得让人心生贪恋。
玱玹紧紧抱着她，害怕得浑身颤抖：“不要离开我，小夭，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让你离开。你就恨我罢，哥哥愿给你一生来怨恨，只要你活着，怎样都可以的！”
小夭什么也没说，头无声无息地靠搭在他怀里，那微合的长睫好像一直凝着个不曾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