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云散(1 / 2)
陈洗再睁开眼,已经到了一个新的房间,屋里未掌灯,借着月色能稍微看清一些。
他看见云儿贴近一面墙,正在听隔壁的动静。
窗户大开,细碎的风灌入。
门外有侍卫在巡逻,那贵人应包下了这一层,陈洗算是看明白了,这云儿怕不是爬窗进来的。
可此处在五楼啊,云儿又不会法术,也不知费了多大劲才爬到这。
隔壁沈黎和那位贵人的争吵声很大,什么“传嫡不传贤”的话陈洗听不懂,看云儿也面带疑惑。
不一会儿,二人像是吵累了,声音小了许多,但让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接着,突然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推搡的动静,还夹杂着阿黎的吼声:“你若是敢碰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道低沉的嗓音回答:“反正你已不会原谅我。”
随后是阿黎的惊呼,还有像是挣扎的声响。
陈洗隐隐约约觉得隔壁会发生什么,不由得看向云儿。
此刻,云儿正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浑身瑟瑟发抖,像是受了惊吓,又像是压抑情绪。
见状,陈洗走近欲安慰,手却直接穿过了云儿的肩膀,他一愣,随即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这是幻境,入戏太深了。
天色已晚,屋里未点烛火,离得近了,陈洗才看清云儿的眼睛——平日里勾人的双眸正无助地大睁着,眼眶中酿着一汪水,倔强地迟迟不肯流下。
见者难免心疼动容,陈洗轻叹一声道:“唉,何必自讨苦吃……”
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了阿黎带着哭腔的呼痛,那声音好似想哭却哭不出来,还伴随喘息声,犹如痛到极致的欢愉。
云儿明显呆了一下,然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怎么就哭了呢?陈洗被影响,心中也不好受。
渐渐的,那声音变了味。
陈洗怔了怔,恍然大悟,原来是发生了那档子事……
只见云儿哭得越来越凶,手还是狠狠地捂住嘴,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陈洗顿时手足无措,他所处的境地也太过诡异……
隔壁在翻云覆雨,而他眼前的人哭得快晕过去了,但听不到半点哭声,耳边充斥的竟是那暧昧至极的呻/吟声。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场景转换。
许久,隔壁消停了。
云儿也像是哭累了,终于动了动,他直接席地而坐,最后将脸埋入膝间。
陈洗跟着在旁边坐下,宽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算是说了对方也听不见。
窗外的月色忽然亮得出奇,跟着风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陈洗触碰不到,更感受不到,只觉得心中抑郁万分。
身在幻境,难免会受到主角情绪的影响,但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如此无望的爱。
忽而,隔壁暧昧的声音又起,打破了满室宁静。
还有完没完?
陈洗无奈地哀嚎了一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也不想听这种墙角啊啊!
好不容易,天亮了。
幻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但陈洗还是觉得有些疲乏。
一旁的云儿终于抬起了头,他双眼哭的红肿,活像两个大核桃,看着略带喜感,可陈洗根本笑不出来。
这个幻境太过压抑,令人窒息,他只想快点过完场景找到阵眼。
“黎明破晓,”云儿注视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呢喃自语,“可我这一生,都在黑夜里……”
陈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窗外灰蒙蒙的,好像永远见不到天日。
隔壁又传来了动静,是开门声。
云儿听见,猛地站起来,惊慌地说:“错过今日,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话音未落,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去开门,跑了出去。
好家伙,那贵人身份肯定非比寻常,现在出去打了照面,不是送死吗?!
陈洗想拦,奈何有心无力,他只是一个闯入的旁观者罢了。
陈洗不用走,转眼便站在了门外。
云儿已被侍卫擒住,被迫跪下,他的面容麻木,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在他的前方,昨日玄色常服的高大男子怀中正横抱着一个人。
那人裹着小毯,长发散乱,一只手无力地垂下,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带有隐隐的青紫痕迹,显得破败又迷乱,与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大相径庭。
云儿倏地哭了,却再也流不出泪,唤道:“阿黎……”
男子面露不悦,看了怀中人一眼,见人还在安睡,脸色和缓了许多,稳稳地抱着人便走。
在经过云儿时,云儿突然俯下身死死抓住了男子的脚,哭喊道:“求贵人!让奴、让奴再看阿黎一眼!”
男子被迫停下脚步,斜睨一眼:“你是谁?也配这般唤他?”
“奴……奴想最后见他一面……”
男子没有回答,冷着脸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侍卫抓起云儿就要带下去,云儿死命地挣扎着。
“慢着。”沈黎的声音响起,他的嗓音因为哭喊过度变得喑哑。
男子垂眸看向怀中,温声问:“吵到你了?”
沈黎:“放了他。”
男子神色一黯:“他为何唤你‘阿黎’?”
“与他无关,他是无辜的,”昨夜太过疯狂,沈黎怏怏提不起精神,“我累了,走吧……”
“好。”
陈洗站在一旁看得不是滋味,还没来得及慨叹,场景便发生了变化。
转眼间来到了南风阁的包间里,有两个男人对坐饮酒,一个年纪大些蓄起了长须,一个比较年轻。
长须男身后有个小倌在给他捏肩,而云儿正在给二人斟酒。
等云儿倒完酒,年轻男人一把将云儿拽进怀里,亲了一口笑道:“云儿,你可真香!”
陈洗不想看见这些场面,索性背过身。
只听那长须男道:“新帝登基,手段可真是狠辣,先屠了丞相一家,如今又要削安宁王的权。”
“哎呀,不是说好今夜只寻欢作乐,不谈公事吗?”年轻男人道,“不过那丞相家的嫡子沈黎我倒有过几面之缘,可谓是当之无愧的风度翩翩、谦谦君子,就这样被砍了头,真是可惜啊……”
沈黎?
听见这名字,陈洗一愣,莫非是同一个人?
沈黎死了?
想着,陈洗转回身去看云儿,云儿窝在那人怀中,神情若有所思。
陈洗听见了云儿的心声,才知道丞相一家被灭门是半个月前的事,而沈黎这半个月一直待在南风阁,前日被带走。
时间对不上,总不能是借尸还魂吧,难不成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但陈洗心里觉得就是同一个人,因为只有这一个沈黎才称得上是谦谦君子。
或许那贵人是故意将沈黎困在南风阁,借此让其逃过一死。
长须男附和:“是啊,真是可惜,那么好的苗子,多适合被压在身下啊哈哈哈!”
“哈哈哈,确实可惜了!”年轻男人放声大笑。
陈洗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俩人恶心的嘴脸,他可真想好好揍一顿!
云儿脸上更是泛起了遮掩不住的怒气,他伸手去拿酒瓶,只想砸死这两个对阿黎不敬的人。
却被在场的另一个小倌手疾眼快地将酒瓶夺了过去,只听他道:“云儿,你脸色这么不好,定是身体不舒服吧,先去歇息吧。”
见此情形,陈洗觉得憋屈,却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那小倌能如此迅速便察觉情况不对劲,要是云儿真将酒瓶砸过去,怕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接着,场景一变,又回到了屋里,现在对坐的是云儿和阁主。
只听阁主道:“我已将玉佩归还,也不会追究你私下收礼之事。”
玉佩?沈黎给云儿赎身的玉佩?
听这话赎身是失败了,陈洗长叹一声过去坐下,见云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阁主握住云儿的手:“不知那沈黎同你说了什么,竟让你生出离开的心思。你在南风阁十年,干爹自问从未亏待过,如今你与头牌只有一步之遥,为何要放弃?之前的努力岂非前功尽弃?干爹不忍心看你如此,才劝阻你。况且你在阁中这么多年,除了服侍人还会什么呢?贸然离开,在外面也是无法存活的。”
“干爹说得对,除了取悦男人,我什么也不会,”云儿突兀地轻笑了一声,“多谢干爹,云儿明白了,是云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