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衰减1(1)(2 / 2)
事不宜迟,是时候返程了。
他捡起沾满血迹的头盔,却不知今后该把它放在哪里。还有那么多因此牺牲的孩子,他们的遗物又会怎样被时光所消化,他想象不到,也不敢再想象。
迎着月光,运输车缓缓升起,在运输直升机的牵引下向基地飞去。
见到父亲时,弥漫的悲伤情绪让弥生忘记第一时间向他介绍达尼亚娜。他和父亲紧紧相拥,这种动作已经阔别了有十几年。
“她能否听得懂中文?”父亲对达尼亚娜报以礼貌的微笑,随后转过头问弥生。
“可以,不过我想先带她去看医生,”弥生说着重新搀扶好达尼亚娜,“一路上她经历了太多,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看到父亲郑重地点头,他用默契的眼神回应。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自打他们重逢之后,弥生就觉得他和父亲的关系似乎愈发地牢固。曾经那股倔强的洪荒之力,现在就像逆流的水,正努力汇入亲情的暖流。
夜间的诊所人满为患,全是身着迷彩和特种作战服的士兵。弥生不忍多看一眼,只是扶着达尼亚娜默默前行。
“你的父亲很有气质,也很和蔼,”达尼亚娜说,“并非我想象中那般可望不可即。”
“嚯,这正是他的本性,你知道专心投入科研的人从不会被权力侵染。”
达尼亚娜叹了口气。“所以我想不通之前为什么你们的关系会——”
“或许是我们都想要迫切地证明自己。”
“看来现在应该算是殊途同归了。”
殊途同归?也许吧,还要看我们何时启程才对。弥生心中暗自感叹。“一会儿你先在这里静养,我还有些事要办。”他对她说。
“有事?这么晚?”
弥生眼前浮现方才交战的场景,又想起那几个被俘获的暴民。“对,明天一早我来看你。”
“也好……那你不要太晚休息。”达尼亚娜声音迟疑地说。
离开诊所,弥生独自走在基地的长廊里。直行约100米后右转,经过中央餐厅有一片冷库,穿越冷库中间的匝道便可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基地没有看押犯人的地方,废弃航材库自然成为几名暴民暂时的关押地。弥生来到库房门口时正听到几个警卫在热烈地讨论。
“弥生博士,”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注意到他,起身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么晚您还不休息。”
“所有人都关在这里?”他问。
“是,或许明天就要想办法移交到张掖监狱。”
“我能否进去看看?”
听闻此言警卫面露难色。“按理来说没什么不可以,但这群人身份敏感,况且……”
“况且什么?”
“有一个犯人很不对劲,他似乎对这里异常熟悉,而且……而且还说与您的父亲和林岐先驱相识。”
“谁?”弥生的眉头微皱。“他叫什么名字?”
“贺文,他说他是记者。”
“我要进去,请您务必放行。”
弥生的语气不可置疑,还没等警卫同意他便踏入门内。
贺文,听起来多么熟悉的一个名字。他记得欧阳德向他坦白时,这个始作俑者的名字就被反复提及。只是,贺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还不清楚。
库房内寒气逼人,他裹紧外衣审视这群蜷缩在一起的人,竟一时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才是贺文。
或是见识到方才的惨烈,又或是已经从疯狂的情绪中走出,这群暴民此刻显得惶恐而茫然,他们沉默不语,配上那病殃殃的体态,看上去十分可怜。
“谁是贺文?”他问。
无人应答。
“贺文在不在这里?”他离那群人又近了一步,再次问。
依旧没有回复。他心中生疑,回头看向一同进来的警卫,但从警卫诧异的表情来看,他也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反正自打他们被关进这里就没有人再出去接受过审问。”警卫慢吞吞地说道,“方才闹得最凶的也是他,是不是睡着了?”
警卫拿着电棍继续接近这群人,尽管他们的手脚已经被束缚,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后他发出惊呼,随后艰难地从人群中拖出一个毫无意识的人。“快来帮一把手!他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见众人毫无反应,弥生赶忙上前协助着把贺文抬出库房。
他摸了摸贺文的脉搏,发现十分微弱,且此刻正高烧不退。贺文背后的外衣已经被鲜血浸湿,弥生扒开他的衣服,发现里面厚重的绷带此刻已经完全变成暗红色。
“赶紧送去抢救,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太久,失血太多了。”弥生说着慢慢解开绷带,试图不让那东西继续吸附贺文的血液,当看到贺文后背的伤口时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赶紧和我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去!赶快!”
贺文后背的伤口已经严重发炎溃烂,几乎可以看得见肋骨边缘。弥生祈祷他千万不要就此死去,他用力按住贺文的人中穴,翻开贺文的眼皮,试图看清他的瞳孔是否放大得厉害。
“我认得你。”细小虚弱的声音此时从贺文口中传来。
“保持清醒,你很快就会得到救治。”
弥生不敢多说,他需要贺文保持精力和体力。他握住贺文的手,感受来自贺文手上的力度,通过力量的互动他能够随时掌握他的状况。
“我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本想当卧底。”
“等你康复了我们再聊这件事。”
“看来那东西是保住了,你们有没有把运输车安全开回基地?”
“一切顺利,如你所愿。”
贺文听罢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如果我死了,请把这个务必保留好。”他用尽力气把一个东西塞进弥生口袋,便又没了声响。
弥生没注意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眼下贺文再次陷入昏迷,这是个非常不祥的兆头。目送医生将贺文推进手术室后,他依旧在手术室门口徘徊,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在这里等待。
一切只有等他清醒后才能知晓了,他想。也许贺文方才的话属实,但从目前来看他的话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