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里寻红军 喋血祁连山(二)(1 / 2)
二
北风萧萧冰雪皑皑,西北高原银装素裹满目萧瑟,中国的元宵节,只要家境稍能度日的庄户人都要着重张罗这一结束年气的大节日,确切的说,元宵节才是北方老百姓一年中最享受的节日,春节节日虽大可是太闹腾了,除了孩子为能穿新衣吃饺子兴奋快乐,大人们年前年后的几天祭祀拜年走亲访友往往疲惫不堪,唯有元宵节才能百事不做尽情玩乐,社火灯会搭台唱戏热闹非凡,不是有极特殊的事情,没人会错过元宵节在家与至亲同欢共乐的日子。
张掖西北的丝绸古道上,一队警骑显然没有这样的兴致,一人双马扬鞭疾驰,道路上的积雪让马蹄带起翻飞的雪雾。
自大年初六清晨顺利出了陇南城,杨毅一行五个人十匹马就一路向北飞奔,每天两头见黑不少于10个小时的行程,路上顶多歇两三歇,让马儿缓缓气,骑手方便一下处理内急,中午打个尖,就一直行进着,因为有了西路红军的确切方位,方贤芝决定不再绕大弯走靖远过黄河了,而是取直线穿过宕昌—岷县—临洮在兰州附近过黄河,走丝绸古道经武威、张掖向高台县进发,高台之战波及面极广,寻找红军主力的去向该不是难事。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方政委让大家全部换上警服,三个女人也剪短头发带上棉帽扮成男警,每到一个县市就用陇南警局的信笺和公章开具公文,说是一行五名警察要去下一个县市公干,过了兰州直接写明要去酒泉,闯关过卡一路畅通,当然路过兰州、武威、张掖这些大城市时,大家都没进城,为了避免意外都是绕城而过,终于在元宵之日越过了张掖城。
绕过张掖,大家立时感到了紧张的气氛,沿途的村镇鲜有过节的迹象,很少有挂红灯笼的,有些集镇甚至还有不少难民,跟难民问话了解,知道就在春节前后,从高台县败退下来的红军在临泽县以南的倪家营跟马家军展开了对决战,仗打得极其惨烈,从年前一直打到正月十一,倪家营四周十里范围的村庄没有几间完整的房屋了,为了活命老百姓纷纷逃进张掖躲避战乱,据说最终还是红军败了,回家打探消息的人说倪家营漫山遍野全是尸首,马家军和民团像刮篦子一样在搜捕漏网的红军,只要抓到就当场砍头枪毙。
听到这一消息,五个人心里非常压抑消沉,韩露甚至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差点露了馅,幸而静心把她劝住了。
来到无人处,方政委阴沉着脸跟大家说道:“我们的部队看来是遭到了很大损失,但是我相信主力部队并没被消灭,徐总指挥、陈政委还没落入敌人手中,要是敌人抓住了他们,早就宣扬开了,我们现在就去倪家营看个究竟,从现在起大家要做好充分准备,倪家营离这里不到60里地,沿路马匪搜捕红军很严,如果我们混不过去,就得武力硬闯,所以我们要轻装前进,把打仗用不着的东西都放下,把枪支和手榴弹准备好,随时准备战斗。”
大家立刻忙活起来,把铺盖、锅碗、大部分粮食草料都卸下马背,只带着武器弹药、常换的衣服和两天的口粮马料。
杨毅除了镖袋,还腰插两把驳壳枪,口袋里装着六个弹匣,一杆中正式步枪挂在马鞍一侧,另一侧则挂着一袋子8枚手榴弹和步枪子弹。
其他人也准备好合手的武器,方政委除了腰带上挎着白朗宁,马鞍上还挂着一只花机关,另一侧也是手榴弹和子弹带。
静心的武器除了飞刀,枪支是一长一短,韩泉腰里一把驳壳枪,还背着一柄马刀,长武器却是包着布单的轻机枪,手榴弹他准备的最多,除了身上挂了八枚,马鞍一侧的口袋里还放着十几枚,韩露只拿了一把驳壳枪,一旦打起来,她的任务就是拢住驮马不要跑散。
一行人准备完毕后向倪家营进发,在靠近倪家营十里地的高庄大家被映入眼帘的惨景惊呆了,大战过去了四天,村庄里残破房屋还有余烟,街道上横七竖八摆着身着破烂红军军装的尸体都没了头颅,显然是被马匪割去邀功了。
走出高庄不远有一道关卡,几名民团在盘查准备回家的百姓,不过来往行人实在稀少,民团团丁也就闲极无聊拢着衣袖吹牛打屁,看见来了几个警察,也不大在意,大队赤匪已经被马家军赶进了深山,零星掉队的赤匪经过四五天的拉网搜捕也杀干净了,这几位从张掖方向来的黑皮应该也没啥威胁,民团小班长大刺刺的嚷道:“干什么的?没看到这是卡子吗,统统下马接受检查。”
杨毅看看对方只有10个人,前后目测范围都没人影,低声道:“做了他们,留两个活口。”后面四人就戒备起来。
到了关卡跟前,杨毅做出笑脸说道:“弟兄们辛苦了,我们是县警察局的,奉命查看各村被赤匪损毁的情况和剩余人口。这是公函请行个方便。”说着慢吞吞拿出信封,递给民团班长。
民团班长接过信封,想要掏出信函,信封口却不好打开,又不能撕破,嘴里说道:“你们几个过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带违禁的东西。”
民团班长假模假式的查看证件,站岗的团丁知道班长是想卡这些黑皮的油水,也就两人一伍向其他警察走去。
杨毅看到团丁已经各自到位,扬手就是两只飞镖,把身后韩露近前的两个团丁打翻在地,没等眼前班长反应过来,两只驳壳枪口分别顶在民团班长和另一个士兵的头上喝道:“不许动,我们是红军,动一动我就打死你。”
与此同时静心用飞刀干掉了自己身边的敌人,韩泉用马刀砍翻了两个团丁,方政委用手枪镇住了两个。
民团班长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叫道:“红军爷爷饶命,红军爷爷饶命,小的绝对不敢乱动,弟兄们、弟兄们快放下枪,都别乱动啊。”另三个活着的团丁都扔了枪,跪了下来。
杨毅让那三个团丁爬过来跪好问道:“问你们两个问题,老实回答饶你们狗命,要是不老实你们就给他们做伴去吧,你,还有你到那边去,韩大哥你和静心去审他俩,问问红军主力去哪了,有多少敌兵在追击红军主力,不说就杀了他们,不用跟他们废话。”
韩泉和静心答应一声,把两个团丁押了过去,这边杨毅对民团班长说道:“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就说说吧。”
民团班长确实害了怕说道:“听我们长官说,大部分逃脱的赤匪,哦不,是红军都逃进西边的山里了,红军在刀山山口设置了阻击阵地,马家军的三个团和我们附近县的三个保安团在正面攻击,仗打得很苦,我们死了老鼻子的人,马总指挥正从酒泉和武威调兵遣将,要把红军主力消灭在祁连山中。”
“消灭红军主力,做梦去吧,我问你,那个刀山山口在什么地方,怎么走?”
“西南面那个山就是祁连山,刀山山口离咱们这儿不到十里地,赤匪,哦不,红军的大部队沿着山根往北走了,山口那边有阻击马家军的阵地,今早这里还能听见打炮的爆炸声呢,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没声音了,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就是山口,这条路是大路也最近,不过过去就会遇到马家军的骑兵,再往南斜斜还有条小路能绕过刀山南面,不过比大路远30里地。小路那边没我们的部队。”民团班长为了保命把肚子里的货都倒了出来。
杨毅看看该问的都问出来了,跟远处的静心打了一个手势,快手出镖,把民团班长和团丁打倒在地。那边静心也用飞刀杀掉了两个团丁。
搞定敌人后,杨毅掏出小刀,把敌人身上的飞镖挖了出来,其他几人打扫战场收缴武器,十个团丁用的都是沙俄老毛子造的水连珠步枪,破旧不堪,膛线都磨没了,只有那个班长的枪还算半新。
方政委即使非常珍惜武器,也是没看上这些破烂,只是把那只半新的步枪拾了起来,让大家把团丁身上的子弹和手榴弹都找了出来,一共有23颗手榴弹,228粒水连珠子弹。方政委把这些子弹都放在了两个子弹袋里,这些子弹比中正式子弹略微细一点,两种步枪子弹不能通用。
打扫完战场,方贤芝跟大家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绕些远走小路,前面上万敌兵,想正面穿过火线到自己一方阵地就要面临敌我两方面的打击。绕过刀山,直接找到红军主力,相对要容易一些,当然前提是那个冤死鬼班长没说谎。
在进山的路上,韩露问杨毅:“小毅,你不说那个民团的头头说了真话,你就放了他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不是说你们出家人不兴骗人吗?”
杨毅不以为然:“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说了真话?保不齐他就骗我了呢,不过他说了真话我也不能留着他,留着他咱们前脚走后脚他就能带着大队人马追咱们来,我可不想被人追杀,再者说了我师父临死时让我们杀尽带有青天白日徽章的人,我跟静心姐发过血誓,要怪就怪那些保安团的帽徽是青天白日,他们也是国民党的兵,我当然要杀他们了,我对他说会放了他也没发血誓,可以不作数的,最后一条我不是出家人,只是我师父的俗家弟子,俗家弟子知道不?俗人一个,说话不算话很正常啊。”
一番话说的静心、韩露和韩泉全笑了。
方政委却没笑出来,看着这个赶上自己高的半大孩子,方贤芝心里很是沉重,一个刚进14岁的孩子,杀起人来毫无顾忌说起杀人也坦然自如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想起刚认识这孩子的时候,是那么天真善良,每日间帮着卫生队照顾伤员,采挖草药、给伤员喂饭喂水倒屎倒尿,多好的孩子啊,生生让这个黑暗的社会,让国民党反动派把他变成了杀人的机器。
她暗自叹息一声说道:“杨毅、静心、韩泉、韩露,我们很快就要找到红军大部队了,加入了红军你们就是有组织的人了,红军的纪律你们是知道的,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许乱杀俘虏,你们一定要管住自己,不要违反纪律啊。”韩泉和韩露都点头应是。
杨毅却皱了眉头:“不让杀俘虏?方政委,这条纪律可不咋地,你忘了咱们的伤病员被白狗子俘虏了,白狗子放过他们了吗?我师父师姐她们招他们惹他们了?这帮畜生是怎么对待我师父师姐们的,跟国民党白狗子相比我太心善了,让他们死的多痛快,别人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要俘虏的。”
静心也咬牙切齿的说道:“白狗子不是人,是畜生,不,他们连畜生都不如,豺狼虎豹饿了要吃人也是一口咬死了事,可是白狗子对静怡师姐她们做了什么?但凡有一丁点儿人心,能做出那些事吗?别的纪律我都遵守,但是不让杀白狗子我做不到,杨毅说的没错,我是发过血誓的,我不能违背血誓。”
韩露想起自己的孩子,眼圈就红了:“是啊,这白狗子真的连畜生也不如,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家宝儿还不到四岁,他们说杀就杀了,咱们只杀白狗子大人不杀他们的女人孩子,已经是大善人了,红军这不杀俘虏的规矩还真不怎么样。”韩泉连连点头。
方贤芝想起自己未出世就惨死的孩子,何尝不是切齿仇恨,不过纪律就是纪律,她耐心的开导大家:“红军订这条纪律是有道理的,首先白匪军的兵大部分是抓丁抓去的,有不少是咱们贫苦人,他们并不想当兵,淫威之下才不得不当兵的,这些人都很怕死,打起仗来出工不出力,不愿意卖命,跟红军打起仗来比较容易投降,为什么?投了降就能活命啊,红军还给他们发路费,他们就能跑回家照顾妻儿老小了,红军打胜仗就容易了,要是他们投降了我们就把他们杀了,他们为了活命打仗时就要拼命,你死我活的道理谁不懂啊,为什么红军打仗顽强宁死不降,很大的原因就是国民党杀俘虏,反正是个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这就是红军比白匪军聪明的地方,古人也说杀俘不祥,就是这个道理,有很多白匪士兵对国民党也有仇,往往当俘虏后就参加了红军,我们红军里有很多是起义和投诚的士兵,这样能壮大我们自己削弱敌人的政策不是很好吗?”
“噢!”杨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要是这么说,不杀投降的白狗子也有些道理,可是,像邱楚生手下那样的白狗子,看看打不过咱们,就投降了,投降后咱们把他们放了回头肯定会再参加国民党又祸害老百姓,咱们不就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吗?投降做俘虏倒成了他们的保命符了。”
方政委解释道:“也不是所有的俘虏都会得到优待释放,像邱楚生和他手下的白匪,红军也有不接受俘虏的时候,这是针对那些特别反动的军队,这种情况上级党组织会下达不要俘虏全部消灭的命令,另外那些已经俘虏的白匪官兵,我们也会对他们调查甄别的,对老百姓对红军有血债的人,也会公审后处决的,另外被释放后又自愿加入白匪的也有严厉处置的规定。”
杨毅这下高兴了:“这就好,这就好,咱们红军里面真是有高人,政策定的真全面,那好吧,以后我要是遇到投降的白狗子就先不杀,先看看他们是穷人不,做没做过祸害百姓的事儿,是不是自愿参加国民党的,要是他们投降后不戴那个青天白日徽章了,我就放他们一马。”静心三人也露出了笑脸。
看着还没脱去孩子稚气的杨毅,方贤芝心里轻松了一些不过陡然间又沉重起来,红军对白匪的政策是很宽大,可是对自己人的政策可就太苛刻了,这几年冤死于自己人枪口下的优秀党员干部实在太多了,要不是这样,四方面军何至于垮的这样快啊,这些事情杨毅这块璞玉能理解吗?但愿杨毅这孩子能经得住各方面的严峻考验,成为一个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
三十里山路崎岖难走,好些地方要把马儿一匹匹的牵过去,下午两点终于转到了刀山西侧。
也不知道上午那个民团班长是说了谎还是不了解情况,山谷里竟然发现了马匪,在一片小树林边上系着二十多匹战马,两个身穿皮氅的马匪在站岗警戒,不远处的山坎那边不时的响起排枪声,站岗的马匪面朝枪响之处好像在看热闹。
杨毅、静心放开驮马,一磕坐马肚子,战马飞奔起来,等两个马匪听到响声回头看时,杨毅静心已经跑到十米之内了,两只飞镖两只飞刀同时扎进两个匪兵的头里,匪兵没来得及开枪鸣警就倒下了。
杨毅坐在马背上位置较高,向山坎那边一看,惊怒交加,山沟里二三十个身穿蓝色军大衣的马匪手持武器看押着一大群被绳子绑缚串在一起的红军战士,另一边的马匪正在枪杀红军俘虏。
那边行凶的马匪并没发现马群这边的状况,杨毅忙招呼静心下马,给方政委打手势让她快过来。
方政委几人来到后,杨毅急忙把情况说了一遍,要求立刻解救被俘的红军。
方贤芝了解情况后虽然也想救人,但却有些犹豫不定,以她们五人之力与二十几名马匪正规军搏杀胜算甚微,弄不好人没救出来,还得把杨毅静心几个人搭进去,更何况附近可能还有更多的马匪,仅仅这二十几个马匪就俘虏那么些红军战士是根本不可能的。
又是一排枪声,杨毅急了:“方政委,别考虑了,快行动吧,晚一刻都会有更多的红军被杀掉,我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全消灭他们,也能掩护我们的人冲出来一些,敌人有大部队也没啥,这么险的山路,我一个人就能掩护大家转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啊。”
方贤芝以前就是个政工干部,军事经验寥寥,遇事考虑太多,战场上临机应变能力还真不如杨毅这个大孩子。
现在听杨毅一说脑子豁然开朗:“杨毅、静心、韩泉你们三个带着一挺机枪先上去把马匪打乱,让我们的战士们往这边跑,你们掩护,我再组装一挺机枪在这个垭口接应你们,韩露你把马匹牵到垭口东面拐角的那片平地里拴起来,再到树林这儿牵敌人的马匹,多缴获一匹马同志们就能多一分逃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