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恣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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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回 万年春奇蛊初释 金兰契姊妹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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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历乙巳年(1605年),新年。
当安饶以所谓真「石榴红」的身份再度出现,坊间一片沸腾的时候,之前那些恋慕花见愁的千金们十分惊讶。
那个「石榴红」不是早在先前杏倚楼的火灾中死去了么?
小花爷还为了给她祭奠,花重金买礼物了呢。
小花爷曾经最喜欢的夏岩秋,自杏倚楼火灾后便下落不明,也无所谓,她指不定被卖到花门巷弄去了——夏家已然陷落,终于,算是了却了对夏岩秋的一桩恨意。
她们只相信花见愁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对王兰仙的行为嗤之以鼻——如今的这个假「石榴红」,定然是王兰仙这个女人贼心不死,在背地里培养出的不少类似石榴红的赝品之一,就想着靠那个死去的花魁当摇钱树了!
她们想,毕竟王家小门小户出身的,也就这样。
坊间的百姓就算了,那些官宦子弟都是什么意思,男人的眼睛是摆设么?
特别是贵族子弟和财主们,现在他们心知肚明,明知道台上那位可能根本不是真的石榴红,依旧对现在的安饶趋之若鹜,口里不断说着对王兰仙的谄媚话儿。
正因为没有石榴红了,找到个最像她的人,心里当成她是石榴红便好,也是能得七分慰藉。
一朵玫瑰和另一朵玫瑰,在他们眼中并没有区别,还可以暗地领略到似乎同时拥有着两朵相异的玫瑰的意趣。
至于冬姑娘——夏岩秋,虽然也曾是顶级的美人,失踪了,在他们心中却毫不可惜,总会有更好的来替代。
春去秋来,百花永远在开。
男人!千金们无奈叹息。
杏枝观,白长庚的房间。
白长庚已和「开阳派」花见愁手下的人都通了气,并不会透露给石榴红她已经在中秋节的画船上死去的事。
由于石榴红现在不认为自己是鬼魂,她的衣食住行也依旧能维持和活人一般,不会出现任何差异。
最近,白长庚年纪差不多了,来找自己提亲的千金小姐接踵而至。
自然,由于她现在不能暴露女儿身的缘故,且白家内门向来礼数严繁,她也不免经常陪同母亲和对方的家人略坐一会儿。
虽然,过往这样繁文缛节的应酬也不少,现今却愈来愈频,白长庚有些厌倦。
白长庚已自顾不暇,还得不时回房间看着石榴红的状况,早日解开「万年春」蛊。
第一味解开的药物,是不消魂。
它本身就是出自内门的方子,轻而易举就能解开。
「不消魂」可以增大、增强其他任何药物的总体功效,内门经常将其作为一种强力的药引、以及把最终的功效轻微变形的神奇药材。
解开这一味之后,石榴红便开始出现了和原本不太一样的情况,她感觉浑身上下暖乎乎的,轻轻盈盈的,整个人非常舒服。
「万年春」蛊本身也开始不再那么抵抗白长庚的解毒了。
石榴红甜甜地睡了一觉,疑惑地笑着问她道:
“好生奇怪呀。”
“之前有做一个梦,你追着我跑,我居然逃到了棺材里,然后你问我在哪,我说:杏倚楼。”
白长庚当然不会告诉石榴红,这其实是她们共同经历过的事情。
她面无表情在一旁的药案上捣着药,看都没看石榴红道:
“梦中之事,皆为幻影。”
石榴红狐疑得紧,她实在感觉这些梦境都太真实了,那时候的她,为什么会说自己在杏倚楼呢。
想到那长长的队伍,视线轻掠过某个人熟悉的脸,石榴红垂下眸子。
“也许,未必全是。”
她试探道,“你为何不放我出去?”
白长庚默默不语看着她发红的脸。
石榴红知道她又想说自己身体抱恙,现不适合出门。
由于解开了一味药,「万年春」蛊的毒性开始被逼出来了,石榴红已经受到了反噬的第一步影响,正在连日地发低烧,也很嗜睡,脸颊上总泛着粉扑扑的一层光泽。
暂时没有出现别的症状。
“我真的好了,你看!可以下床了。”
石榴红说着,试着动了动身体,自己确实还是下不了床。
只虚虚爬了几下,也没能在床榻上移动三步远的距离。
最终,她讪讪地半躺了回去,盖上被毯。
她瞥了一眼白长庚,有些心虚,手试着躲在被褥下面捶了几下床——当然,她现在即便浑身使劲了,力气也还是小得要命。
白长庚看着她,不置可否。
石榴红憋屈得发慌,脸上却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
甚至,以现在自己的力气,她完全无法违抗白长庚,也不能和之前那样,轻而易举地通过施展水柔术来钳制任何人了,更别说从这儿悄悄逃出去。
总之,先想方设法观察一下这个屋子的情况吧。
她开始没话找话,给自己壮胆,故意挑拣着难听的话头说,目的是让白长庚烦她。
实则只是想把白长庚先赶出去,好细细地察看一下她的房间,找一点她的把柄留着,以及,看看自己能不能通过翻窗出去。
白长庚听着她故作调侃,半天没有理会。
最后,石榴红受不了了。
“哎呀,想不到朗月清风如内门的二公子,也好这口……”
石榴红忽然满脸笑意地看向白长庚,眨巴着眼睛,刻意停顿话头。
白长庚正在一旁捣药,手上依旧没停,根本不搭理她。
石榴红的嘴角带着深邃的笑意吐出那四个字,
“金屋藏娇。”
白长庚站起身,冷若冰霜地看了她一眼。
是无声的警告。
石榴红假装没看见,自己躺着玩起了指甲和头发。
白长庚果然听不得这样不堪入耳的话,马上拂袖出门,去外面捣药。
石榴红非常开心。
太好了,她中招了!
石榴红忽然感觉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先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感觉那个白长庚肯定没走多远,她要抓紧时间。
步子还是有点儿飘,头重脚轻的。
她开始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宽敞巨大的屋子,简直就像个小院子了,要怎么出去呢……
对喽,先翻翻她的书架吧,看看有没有类似描绘秦楼风花雪月的烟柳书卷,好拿出来以后揪着当把柄!
即便白长庚她是女子,听说那些官宦千金和贵族子女,多少也会悄悄收藏一些断袖分桃的戏文画本,作为一种闺阁意趣,自己留着快活赏玩的。
结果,翻找了许久,石榴红都没找到这样的画本,床榻底下只有药箱和柜子,根本没有藏着任何画本的痕迹。
天啊,这人怎么这样……一册子不正经的书都没有,好恐怖。
石榴红摇了摇头,把书卷都放了回去,警惕地看了一眼房门,贴在门上,却连杵药材的声音也听不见。
难道她走远了?
白长庚没注意到她在里面的动静。
继续!
橱柜和衣箱子呢?有没有把柄。
她贴在旁边的墙壁上,轻手轻脚地靠墙腾挪过去,防止声响太大,一边开始扒拉白长庚的衣橱——打开一看,目瞪口呆。
清一色的蓝色道袍。
朴素却洁白的中衣。
不仔细看,这些衣服几乎一模一样,偶尔会出现几套有不同的暗纹,厚度也不太同,好像是节庆时候的衣裳和冬衣,都是极金贵的料子,除此以外,毫无区别。
床褥柜里的用品也差不多,都是长得几乎一样的。
没有找到任何春宫戏本、勉铃、“压箱底”瓷器、角先生这样石榴红以为会有的物什。
放鞋的地方,自然也是整洁又干净——当然,鞋们长得也很像。
天啊,这人怎么这样!
石榴红无奈得紧,只好去药桌的几案上翻找别的把柄和证据。
结果,挣扎着身子走近了,看清楚之后,她又差点晕过去:
药柜子码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瓶瓶罐罐按照大小高低排列着;还贴着同色的手写标签,各种药材的书写隽秀工整,字也好像雕版印刷出来的似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天啊,这人怎么这样!
石榴红对着药罐子干瞪着眼。
石榴红在白长庚的房里——实际上大得和院子似的,兜兜转转了一圈,旁边通往的其他几处门廊也去了一下,是如厕用的净房和被打理得十分清爽的用于沐浴盥洗的房间,以及常年吊着各种药膳汤、温着各种食物的小巧后厨房,还有处小小的花园。
不得不说,白长庚的房间周围设施一应俱全,哪怕在这里待上半个月一个月,不用与外人交谊往来,也能安享隐居之乐。
何况四处都插有应季的新鲜花枝,以及点缀了幽雅的盆景和瓷器、陶器等古玩,还有安置在各处的书卷呢。
每一处摆放的细节都古朴精致,物件巧夺天工,只不过,打碎任何一件东西,普通人的一条命恐怕都赔不动。
得了,不找她的把柄了,还是直接爬窗户吧。
她无奈地回到卧房。走到最大的、能通过人的窗前。
很唐突地,她在很不起眼的角落,发现窗沿上压着一枚叠成三角的符箓。
不过,石榴红没认出这是符咒用的黄纸,还以为是春宫画本的残页。
哎!不会是她的什么把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