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司徒苑(2 / 2)
但稍微细看眼神,你就能知道,此人十分危险毒辣。
司徒苑想:除去必要的见面,还是远离王家人一些算了。
说起她要偷的「不消魂」,这其实是一种类似基底的药材——可以根据「不消魂」,提炼、变化成各种其他珍贵的药物。
王兰仙希望司徒苑能通过不消魂的药方,二次尝试,提炼出另一种传闻中的药物「万年春」。
万年春的药方早已经失传许久了。
据说,这万年春用在人身上,可使人魅力无穷,不仅能得天下人所爱,还能释放出神奇的气息,让任何对象都死心塌地地追随你一生一世。
司徒苑心想:这种民间土方,哪个不是传得神乎其神,还不知道多难搞出来呢。
司徒苑以前跟着父亲司徒礼屠杀过狐狸,因为野外的狐在满月的时候,会出来吸收天地灵气,他们可以趁虚而入,在狐们吐纳的时候,夺到它们口中的“媚珠”。
这「万年春」,真能比山野狐狸在满月时候口中吐出来的“媚珠”还要厉害?
或者比白家「开阳派」的和合术更厉害?
司徒苑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根据她对白长庚以及各位前辈的观察,这种级别的珍贵方剂,一般都藏在白家内门的地宫道观——也就是放置百年香炉的房间。
司徒苑根据数次记忆,摸进白长庚祖父房间的侧室,小心翼翼穿过重重叠叠的书架格间,绕进一个角落。
她一边回忆看到的白长庚的动作,一边摸到最上层书架的某一格,挨册确认后,取下本书卷。
“对应的位置,应该是这本没错。”
司徒苑翻遍了书,找出里面的干花书签,想起这个时候,白长庚一般是不动的,但是另一个地方会弹出盒子。
“是什么口令吗?”
忽然,后面传来低沉的嗓音。
“苑儿。”
司徒苑大惊,回头一看,来人是白双雁师父。
“苑儿,你应该知道,无关者不能进地宫道观。”
白双雁温声。
司徒苑有点窘迫,面上颜色依然不变:“双雁师父,对不起。我、我想去地宫……看看藏书……”
白双雁有些心疼。
虽作为白家四前辈之一,他也心向自家人,但司徒苑这孩子是他下面直系门派「须臾派」的人,何况自小就跟着他了,比起内门,实际上更为亲近,难说自己不会偏袒些。
司徒苑察觉到了白双雁的犹豫:“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识过地宫的藏书呢。”
“好吧,我带你进,下不为例。”
白双雁略加思索,心道,有我跟着不会出什么纰漏。只是让她看一眼,不去碰任何东西便是。
白双雁拿过干花书签,心中默念口令,随即,从书房的另一处地方传来吱呀的响声——此时,从另一处书架那,弹出一个精美的锦缎盒子。
白双雁带着司徒苑快步走到那边的书架,将锦缎盒子拿下来,看着司徒苑。
司徒苑很礼貌地转过身,没有再去看前辈的动作。
这盒子打开后,是封面书写着《柳浪传记》的话本,白双雁按笔画触摸封面上那个柳字右侧的偏旁「卯」,一笔一画将其描摹完毕,稍作等待。
司徒苑听到响动,辨出了是打开暗道的机关之声。
整个书房的一面屏风画背后,墙面上一道可容纳二人进的暗门应动作而开启。
四处安静得恐怖。
司徒苑心道,不愧是白家内门,这种设计,即便有人进了暗门,也能让书架与屏风后的暗门缝隙立即恢复整齐、毫无漏洞。
原来他们每次都是这样打开门,进地宫道观的。
“来吧。”
白双雁领着司徒苑从暗门下楼,步入甬道,摸索前进,经过两三段曲折的楼梯,再转眼,已是晃眼的大堂。
百年香炉就在这暗门后的房间里,一如往常,青烟袅袅。
司徒苑在白双雁眼皮底下,自然干不了什么,也不能碰、不能摸任何藏书。
白双雁默默地跟在她几步远处,静观其行动。
司徒苑边走边寻,找到有关方剂的书架,在这过程中,她十分冷静,一直面色未变。
忽然,司徒苑对白双雁道:“双雁师父,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吗?”
白双雁一愣,点点头朝司徒苑微笑:“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点点大的小娃娃,你父亲逃难出来,将你一路带到钱塘……”
司徒苑趁着白双雁自顾自说话,看起来陷入了回忆之中,忽然猛地跨步上前!
在白双雁反应过来之前,她已将一枚针骤然扎在了他的脖颈上,动作极快。
“你!”白双雁飞速取下针,几秒钟就上前将司徒苑制服,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
“来不及了。你们老骨头真是喜欢回忆啊。”司徒苑的喉咙里发出哂笑。
“你对我下了什么!”
“一点儿微薄的谢礼。双雁师父,没有你带路,我还进不来这地宫呢。”
司徒苑做口型,吹了几声听起来极为动听却尖锐的口哨。
白双雁听闻哨音,忽然双手脱力,放开了司徒苑。只感觉眼前眩晕一片,五脏六腑又麻又疼,宛如内脏被搅碎了来回翻卷似的,转眼间,他便大汗淋漓,半跪在地上喘气。
司徒苑慢悠悠地站起来,掸了掸衣摆上的灰。
“这是蚕蛊,‘百日穿心’。”
白双雁瞳孔骤缩,这是他以前教给司徒苑的一种蛊。
该蛊十分狠毒,不会令人死去,却会带来无尽的痛苦。除去哨音带来的阵痛折磨,还会使体力不济、常常眩晕昏迷,除非每一百天服用一次解药,否则最终会由于神志混乱,成为痴傻的废人。
失望裹挟之下,他立刻上前试图再次制服司徒苑,结果耳畔再度听到哨音,体内又是一阵阵使人崩溃的撕裂感。
几次之后,白双雁几乎虚脱了,捂住小腹半躺在地上,冷汗涔涔。
这种蚕蛊所产生的只是幻觉之痛,不会使人真正受伤!他镇定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掏出一枚丹丸,服下。
“没用的。”司徒苑撇下白双雁,去那边架子翻找药方了,“双雁师父,你的解药,解不了我的‘百日穿心’。”
白双雁暗自运气,发觉解药果然没起作用。看来,司徒苑已经改良过这个蚕蛊,使它完全为自己所用了。
“你……你要做什么。”
“帮我,”司徒苑翻找着方剂,“我想要「不消魂」。”
白双雁嗓子沙哑,愤怒中带着虚弱道:“不消魂?你疯了。你怎么知道不消魂的方子在这里?”
“如果您不帮我,我可保不准其他白家人会不会也需要感受这份锥心之痛。”
“司徒苑!”
白双雁的语气怒不可遏。
“您帮我的话,每一百天我会给您解药的,我的性格您知道,说一不二。”
司徒苑嘴角分明带着笑,却平静地吐露着最残忍的话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还是会一直叫您——双雁师父的。”
白双雁定定地看她许久。
忽然,语气带上了一丝悲哀:“孩子……你真要再也回不了头吗。”
白双雁要赌一把,因为‘百日穿心’蛊,在一炷香之内,依然可以解开。
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世间就再也无药可解,只能使用所谓百天一次的药来续命了。
司徒苑也定定地看着他。
一炷香过去。
白双雁起身,从架子上拿出一卷书册,将药方给司徒苑看过。
司徒苑道过谢,一目十行地将方子背过,铭记在心。
师徒二人沉默地走出了地宫道观,各自分离。
…………
司徒苑没有把对双雁师父下蛊的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亲。
她又去见了几次王兰仙,交代「不消魂」已经拿到,可以去尝试炼制了。
有了方子,不消魂很容易就做了出来,然而,它终归是一种基底药材,顶多对于其他药物的疗效有放大、转化、变形的功用。
已是丁酉年的腊月。
很快,就要迎来下个月万众瞩目的上元医斗大会了。
王兰仙已开始将司徒苑试制的各种药物,换掉女孩子们日常避子用的红汤,却感觉效果不大,并不能达到传闻中的「万年春」那般魅惑动人的效果。
这天,司徒苑正独自一人在钱塘城某个角落的自家药寮里,琢磨如何炮制出真正的「万年春」。
煮水。
捡药。
熬制。
煎烹。
“喵……喵……”一只雪白的小猫粘过来,绕着蹭司徒苑的小腿。
“囡囡,都和你说了,我在忙的时候别这样。”司徒苑无奈,坐着笑眯眯抱过小白猫,小心地放在膝上抚摸。
这是当时她和木相留从后山带回来的那篮小猫,然而木相留家人不允许她留下太多养,而白家这边不需要,于是,木相留都拿去送给别家的玩伴了。
木相留问她要哪只养,司徒苑就挑中了一只雪白的小奶猫。
时不时需要陪它玩儿,司徒苑觉得有点累、有点儿麻烦,可是又因为囡囡在,她心中总是充满了慰藉。
司徒苑没有什么朋友,无聊的时候,就和小白猫囡囡说话。
“囡囡,你说双雁师父会怪我吗?”
“喵……”小白猫舔着爪子,趴坐司徒苑的大腿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
“不怪我?不怪我就太好了。”
司徒苑把脸埋进囡囡的绒毛。
旁边的炉子咕嘟咕嘟,冒着微苦的药香,黄昏的阳光将斑驳的窗影在司徒苑身上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