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梦破红羊（1 / 2）

锅炉下的柴火在炙热燃烧，然而苏藜的生命之火却将要熄灭，数名将士双手举着长棍，站在锅炉边不停混合搅动，苏藜静静看着他们围着锅炉缓慢移动，一圈又一圈，仿佛是在倒数。

“阿藜，你要做什么？”萧即墨放声高呼，他与姜岭即刻驾马而来，不过初春，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巫马戎以熏香遍传咒蛊，我们唯有用同样的法子，最大范围地解救中毒的生灵。”苏藜尽力平静地回答他，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壮。

“给我们些时间，我与萧兄还有父亲已在研制新的办法，或许，或许可以不必用你的血肉来做药引的！”姜岭亦是害怕不已，连声音都在颤抖。

苏藜微微一笑，她何尝不知这解药非她的血肉不可，要想出新的办法绝非易事，“即墨、姜岭，谢谢你们。你们不必劝我，也莫要难过。”

“短短一年时间，我看尽了人间冷暖，但我仍庆幸能遇见你们这帮至情至性的朋友。已有太多人死去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继续一个个前仆后继地送命。”

苏藜仍是极近克制地说着，但眼底忍不住泪光闪动。

“这毁天灭地的咒蛊既是阴差阳错，由神农族人的血肉引发的，那也理应由我这个神农后裔去终结。不都说破除红羊劫是我的命数吗，那我在劫难逃。”苏藜带着泪眼，挤出一丝苦笑来。

“怪我，若非我当年从西蜀山林里把你寻来，你也不必经历后面的种种……”连裴臣煜也难过得自责起来。

“不，此后种种虽于苏婆婆和乡民有愧，但于我个人，我真的无怨无悔。眼下，我终于可以去见婆婆了，以死慰藉苍生，我总算能有些颜面，去见神农族人。”

苏藜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走近那锅炉外临时搭建的木架台阶。

“阿藜，不要……”萧即墨和姜岭摇着头颅，痛心不已，又不敢轻易上前，怕更激发她的行动和决心。

苏藜缓缓抬脚，锅炉内蒸腾的热气，已令她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滴。

“对了，荀钺他，到时候定会十分伤心，还请你们帮我劝解住他，莫要叫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她望着锅炉内沸腾冒泡的深褐色药水，心里担心的却是荀钺。

“对，你想想荀钺啊，阿藜，你若去了，他会发疯的！”姜岭最知荀钺有多爱她，声嘶力竭地朝苏藜喊道。

“若非如此，生灵涂炭、天下倾覆，最终大家都会死，他会明白我的……”

长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苏藜深吸一口气，拿起荀邕赠与她的匕首，闭上眼屏住呼吸，做着最后的准备。

“阿藜，不要！”萧即墨高声喝止，“你看山腰，那快马疾驰而来之人，是荀钺啊！他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山腰处，对，是他，他真的赶来了！

“荀钺……”苏藜饱含深情地默默念出他的名字，这一年的爱恨纠缠、生死与共，点点滴滴全部涌上心头，擎在眼中的泪，终是止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好想他，好想再见他一眼，但她也好害怕，若等他赶到此处，她是绝做不成此事了。

想到这里，趁着众人转移了视线，苏藜咬紧下唇，痛下决心，提起匕首，往自己光洁如玉的脖颈上狠狠割下一刀。

“对不起，荀钺，死生契阔，我食言了……”

残阳似血，苏藜跌坠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下即刻消失，沸腾的药水迅速将她这抹银辉月白迅速吞没，一时间，花草万物全部沾染上血色。

“阿藜！”众人瞬时惊叫出声，奔扑上前，却已为时晚矣。

缕缕青烟蒸腾升空，在东风的驱策下播散向四处。

裴臣煜含着泪，吹响起军号，山下崮城外的萧从吾，已做好准备，随时率军攻围。

军号声毕，他双膝跪地，向那升腾的青烟，肃穆一拜，“敬谢神女，佑我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