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爱情的美味在于追(1 / 2)
云阳棉纺织印染厂始建于1958年。60年代初,国民经济正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阶段。全国一盘棋,这个厂险遭淘汰。还好,到了60年代末,这个厂又显生机。随着68年年底和69年7、8月份的大量招工,这个厂彻底地活了,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正开足马力朝着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迈进。
杜仁杰他(她)们几个就是69年七月份进厂的。他被分到了前纺车间,同在一个车间的还有刘小平,只不过各在不同的班组。
最让杜仁杰他们头痛的是饭菜票。学徒工每个月的伙食费8块钱,月底到行政科领。杜仁杰同学朋友多,来找他的也多。美其名曰是来看老同学,不如说是来纺织厂看美女的。也可以理解,这些个贪眼福的都是重工业单位的,女的没几个。看归他们看,他的饭菜票就遭了殃,不到月中就没有了。这个他不怕,有父母给他撑着的饿不了。可有时候防不胜防啊!一次,又来了五个同班同学。刘小平身上也干了,他想到了万小晓。
“说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几张饭菜票吗?”说着就从身上扯出一打饭菜票塞到了仁杰手上。她看了一眼他,又说了起来:
“唉哟哟,几张饭菜票还数来数去的?真是小肚鸡肠的。以后有需求,说一声就行!”此刻的万小晓煞有豪气冲云天的感觉。
是的,这一来二去的,她便有了一些想法。杜仁杰是何等哥们?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小晓的心思。他利用星期天回家的机会,找母亲拿了钱和粮票。回厂以后,他第一桩事就是找到了小晓,把那个亏空的窟窿给补上了。
他很是懊恼,背着慧慧同其她女性来往,而且还有经济方面的牵扯。他觉得对不起她。现在,他的脑海里已完完全全被慧慧占据了,可以说没有一点点空间留给其她的异性。
正如他所料,万小晓向他展开了攻势。她没事找事地央求他:
“仁杰,帮我用铁丝做几个衣架吧!”
冷不丁,她又来了:
“仁杰,我的钥匙丢了,进不了宿舍,你帮我配一把吧!”
她的效果达到了。组里十几号人,都认定小晓就是仁杰的女朋友。
仁杰的师傅却不看好这个小晓。他对仁杰说:
“她,没有女人味!”
其实,不用师傅说,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女不女人味的,跟他没有关系。仁杰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心中的慧慧如实地告诉了师傅。师傅说:
“仁杰大胆地去追吧,爱情是追出来的味!”
杜仁杰也是够损的,他要扎扎实实给慧慧一个惊吓。他事先找到杨洋龙,从他身上要了他们公司饭菜票。
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厨房里一切准备停当,只等下班铃声一响,就打开窗口开始卖饭了。
3号窗口已有几个人在排队了,这次打头的不是二俫,而是梁三阴。二俫现在还在地沟里,正给杨洋龙那台车底盘打黄油。明天车的主人要跑长途,必须今天搞好。没事的时候浪荡一下无所谓,有事情在手就来不得半点马糊。
“三阴,请告诉一下红烧西施,帮我留个饭菜。”二俫一边打着黄油一边对三阴说。
“没事的,你好好干活吧。”
来的时候,杨洋龙就告诉仁杰,排队就到3号窗口,他挨在梁三阴的后面。他比三阴要高半个头,他不弯腰,里面的慧慧是看不见他的。最主要的还是他事前没打招呼,谁知道呢?
“你好!我来3两米饭,一份红烧西施鱼。”
“没有红烧西施鱼,只有红烧鱼。”
“哪有不有红烧西施?”三阴在做作怪脸。
“只有红烧鱼,你要还是不要?不要的话就下一个了啊!”
“我要,我要红烧西施鱼!”三阴这个家伙非得要加个西施,他这顿饭才吃得安心似的。正当仁杰要弯腰的时候,这个家伙又磨叽到了窗口说:
“红烧西施,二俫托我转告你,他现在在地沟里替你弟弟的车打黄油,要你帮他留一份饭菜。”
“好了,我知道了。下一位……”慧慧说完,眼睛盯着窗外的下一位。
“我也要红烧西施鱼,四两米饭。”
慧慧心里惊了一下,这个声音怎么这样熟悉?他怎么来了?他哪来的饭菜票?她强忍着激烈跳动的心说:
“这里没有你要的菜!除非让我看看你的脸,是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仁杰很顺从地弯下了腰说:
“这总可以了吧,我跟前面那位一样的,我要一份红烧西施鱼,外加一个西施豆腐。”
太突然了。工作时间,又是卖饭时间,后面还有好人在等着打饭呢。
按照这个突然造访的家伙要求,她只有尽快地把他饭菜打好说:
“天煞的,真是吓死人啦!”
慧慧没有邀请仁杰到她宿舍里去。
她接受了他的提议,到外面走一走。那个年代也只能在街上走一走,公园里也不太敢去,治安联防队的眼睛瞪得比灯龙还大。电影院放的是样榜戏《红灯记》,慧慧对京剧一窍不通,当然仁杰要好一点,至少他能够欣赏剧中的唱段。一切只能是随着她的意,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杜仁杰是第一次跟他心仪的女朋友溜马路,他的心情舒畅极了。他多年的宿愿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有了第一步,那么后面所有的步子都不是事。他想起了唐朝孟郊的一首诗来,用它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他在心里黙诵着: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是的,春天的脚步正踏着他和她的脚步来到了面前。马路池塘边的蛙叫;和风吹拂过来的花草香;满月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像是跟他和她捉迷藏一样时隐时现的。他(她)两踩着漏月,谁也没有说话。
慧慧的心情要比仁杰复杂得多。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同意跟他出来走走。但她转念一想,出来走走也好。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以断了他的念想。可越走越不好怎么说了,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像极速敲打着的锣鼓点子。一千个理由,一万个原因,汇成一句话:她没有资格同他一起溜马路。但,她又希望同他一起这样走下去,那怕是走到天亮。
“慧慧,他们为什么叫你红烧西施?”
他终于说话了。
“同事之间开玩笑的。”
“哦?”
他和她又都不说话了。他为什么不问当初那封信的事?她要问。于是她说:
“你为什么不问当初那封信的事?”
“信?那还用问吗?你我都在这难得的月夜溜马路了,都要成为现实了!”
“哦……那你也应该问问为什么没有看见我的回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