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举杯同庆,情何以堪(1 / 2)
杨洋慧终于回城到家了。
她在父亲的遗像前足足跪了有半个小时。还是母亲走过来说了一句话,才让她从地上站起来。母亲说:
“慧慧呀,你这样跪,如能把你父亲跪过来,你就接着跪……跪,总跪不出米来,也跪不出油来。起来吧,去洗漱一下照照镜子,晚上我们母女俩再说说话。”
母亲的话粗,理不粗,她起来了。
弟弟杨洋龙传过话来,公司刘经理说了,从她回来的这天算起,她就是公司一名员工了,工资也是从这天算起。过了春节再上班。
她又接到万小晓传过来的话,说是过小年都到杜仁杰家里去,她母亲要亲自为他(她)们的聚会下厨掌勺。
紧接着,伍主任来了。她第一句话就说:
“来,慧慧我看看。唉哟哟,杨嫂,你看看你这闺女越发得水灵了啊,比下放前要丰满多了。”说完,她又同母亲叽里咕噜了几句。后来,杨洋慧才知道:农历腊月二十八,请她母女俩去一趟居委会办公室,去领一份过年物资。
接连而三的好事,让刚刚返城的杨洋慧很不适应。尽管她没有什么文化,但并不意味着她不知人情冷暖。这些年在柳叶滩村,田里的农活,她确实不甚了了。但友莲伯娘那一心向佛的善良;小波哥哥的“傻”、“呆”、“蠢”的坚守;还有小妹婶娘那待人的厚道,像一粒粒种籽,已深深地植入到了她的心田。如今不但发芽,而且成了棵棵参天大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她把这些好事在心里梳理了一遍。公司刘经理,她认识他,他长她15岁。还是很小的时候,她跟他经常结伴去为父辈们推过板车。由于年长很多的原故,他时常以长辈的身份居高临下:走,跟叔叔去推板车!开始,她还真叫他叔叔。后来发现,错了。她跟他是一个辈份的人。
世道变了,如今他是公司经理。也多亏了他,弟弟洋龙以及她的返城参加工作,都离不开他。她已暗暗下定决心,春节后,无论做什么工作,一定要做好,以此来报答刘会生经理的知遇之恩,来报答公司。
杜仁杰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影子。回来的火车上,弟弟洋龙把杜仁杰等人为她上访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她就更加了,这是何苦呢?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半路婆,值得吗?当然,杜仁杰对她这两年的情况并不了解。如果,他了解了还会这样契而不舍么?不管怎么样,她已经当着柳叶滩村的父老乡亲,对着小波哥的亡灵已经宣布了:她和他已经结婚,在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
伍主任到访,她那一番肉麻的吹捧,听了她心里就发麻。为什么叫她娘两去居委会拿过年物资,她不得而知。随她去吧……她现在急需要洗一个热水澡。
镜子面前,杨洋慧从热气腾腾洗澡盆站了起来,一团团雾气缭绕着她,恰似天女下凡一般。有3、4年了吧,她没有在镜子面前评品自己的身段了。1米65的个头,洁白如玉的肌肤,宛如褪了泥的藕;细细的腰枝依然如故,并没有因为生了两个娃崽而变形。正如她母亲说的那样,除了她的父亲和弟弟,只要是个男人见到这朵出水芙蓉,都会为之癫狂。
然而,她毕竟生了两个崽。肚皮上和大腿根部那刺眼的妊娠纹,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哎,该死的东西。
“慧慧呀,洗完了吗?磨磨蹭蹭的,千万不要受凉了呀!”这是母亲在叫她。
“洗好啦,姆妈!”
晚饭后,大弟弟还没有回家。他在公司有集体宿舍,司机的职业是辛苦的,没日没夜。当然,收入也可观。那个年代大部分人还是30~40块的时候,他一个月的收入就有90~100块了。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一概拒绝。他一个月的收入几乎全交给了母亲,他要把两个弟弟培养成才。好在两个弟弟还争气,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慧慧呀,你总算回来了,搭帮刘会生这个人还念旧情,把你招进了公司。”
母亲念念不忘刘经理的好。
“是啊,您看我现在在家里不上班,也有工资。我作梦也没有想到呀,姆妈。”慧慧顺着母亲的意说着。
“慧慧,我问你人家为什么就放过你了?难道你……”母亲就最担心的问题发话了。她完全有这个资格知道一切,因为她要为自己这个独女运筹下一步的事。她才不指望女儿来养这个家,都21岁的人啦,迟早是要泼出去的。原以为泼给政府了,这下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无法,自己门前的雪还得自己扫呀。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好。她不准备把“冤砣”和“梅子”的事告诉母亲,顶多就是说被那个老东西奸污了。她还打算告诉母亲,她不结婚了,她要同弟弟一起挑起家庭的担子,以告父亲的在天之灵。
“姆妈,确实如您以前说的那样,我被那个老东西给强暴了。我一个人在那个地方有什么办法呢?我要返城,就要付出。”慧慧说。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怀有自责口气说:
“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道,不说他了。慧慧,你今年也有21了,是处对象的年纪了。唉,那个什么杰怎么样?听说,他这一次费不少力呀!你不是说过小年,你们都去他家吗?”
“姆妈,我才回来您就要赶我走啊?”慧慧装着很生气的样子说。
“不是这个意思,女孩子嘛,总归要嫁出去的嘛!”
“我还不考虑这个问题,我要和大弟弟一起挑起养家这副担子,您就是赶也赶不走我的,姆妈。”慧慧态度十分坚定地说。
“好啦,好啦。今天不说这个了,过小年你去还是不去那个什么杰那里?”母亲最后说。
“我还没有想好,姆妈。”
是的,她确实没有想好。可以肯定,杜仁杰是个难逢难遇的好小伙;同样也可以断定,杜仁杰对她的那份情,自始自终就没有熄过火,还在愈燃愈烈起来。假如,她没有那些个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可以坦然面对杜仁杰,面对昔日一起生活过的兄弟姐妹们,甚至杜仁杰的妈妈。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她已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半路婆了,她没有脸来面对这一切,她似乎决定了:不去!
人就是一个左右摇摆的怪物,当你决定了的事情,马上又会被自己另一个主意给否定。此刻的慧慧就是这个样子,她又决定去了。去的理由也是不容置疑的:杜仁杰等人为自己的返城,是那样的摇旗呐喊,去当面说声谢谢,是百分之百应该的;对杜仁杰的那份情爱,迟早是要了却的,不能误了人家青春。她要去当面说,不方便说,就约个时间、地点。总之,这些都得去,去了以后才有机会说。
为了这次的去,她拖着母亲上街买了一身新衣服。返城时那身装扮,让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来自偏远乡村的邋遢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何况是去杜仁杰的家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必须永远要用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仁杰的面前。去,必须去,而且要盛装出席。
其实杜仁杰的家离杨洋慧的家并不远,垂直距离也不过500米。步行,由于要拐弯抹角的,也就有二、三里路。
杜仁杰是铁路子弟,父亲是列车段一名中层干部;母亲是铁路医院一名资深护士长。他(她)两口子就杜仁杰这么一根独苗,凡他的事一切都依着他,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思办。
快过年了,杜仁杰给父母提出了这么个要求,让曾经下放的同事来家里聚餐,而且还是过小年。这就搞得父母有点犯了难,不是怕花钱。钱对于他们这个小康之家不是个事,问题是时间。
“杰杰,你都告诉人家了吗?要不放到年后?”母亲试探地问。
“妈妈,那哪行?我发出邀请了。”杜仁杰在父母面前说话从来就是这个口气,根本不存在商量。
“那好吧,我想法调个班。也好,我也想看看你的这些个同事,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杨……”
“是杨洋慧,又叫慧慧。这下记住了吗?”仁杰在妈妈耳边大声说了杨洋慧的全称和呢称。
“记住了,叫慧慧!”
杜仁杰他们家住的是铁路家属区,一色的平房。房屋使用面积够大的了,足有70~80平米,一家三口就算是鲤鱼打挺都绰绰有余的,何况杜仁杰只有周末才回家。这跟杨洋慧家那20平米,窝居着一家大小比起来,就一个天一个地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刘小平、董少先、栾川贝三个家伙结伴来了。
“仁杰,她来了吗?”刘小平开口就剑指今天的主角。
“是的,今天她才是荷花,我们只是陪衬的荷叶呐!”董少先不愧是钳工,一榔头下去,叫着那个精准。
“我嘛,今天嘴是带了一张,只吃不说话。”栾川贝的梦想并没有被彻底摁死,他在静观其变。他颇有点火烧冬茅心不死的味道。
“来,进屋子里来,站在外面多冷呀。她们那些女生应该快了,快了。”杜仁杰自然摆出一副主人的派头,招呼着这几个兄弟进屋。待他们几个进屋后,杜仁杰依旧来到了门口,翘首以盼杨洋慧等人的到来。
来了,万小晓和小芳陪伴着杨洋慧来了。只见她一件猩红色尼绒大衣,一条藏青色裤子,脚蹬一双黄色的麂皮鞋。齐肩的秀发,随着她移动的步子而飘飘然地,所过之处像旋起了一阵风。她面带微笑,和万小波、小芳一起朝着杜仁杰走去。
“欢迎,欢迎你们的大驾光临!”杜仁杰边说边向前跨了一步,并伸出手去同她们握手。轮到杨洋慧了,她竟不知所措起来。你别看她穿得这么时尚,可骨子里还是被乡村里的习俗所禁锢着。她很别扭,把手伸了出去,结果又缩了回来,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说:
“算了,算了。我不习惯这个,你们握吧!”
“这就不对了,人家仁杰主要是跟你握手呀!我和小芳算那根葱?再说我们经常在厂里见面的。”小晓还是那样快人快语的。搞得杨洋慧根本接不上话,只是低着头径直朝屋子里走去。
一走进屋里,她就像踩到了雷区。刘小平第一个起身,也第一个带头鼓掌。大家,包括后面进来的小晓和小芳一起将杨洋慧围在了屋中间。又是刘小平第一个冲上来说:
“我们的大美人终于又回到了我们中间,来,我们再次欢迎!”于是又是一阵掌声。
刘小平既然开了个头,董少先也上来了,他也捞起杨洋慧的手说:
“我们可是望眼欲穿呐,今天我们算是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