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断了线的斑竹泪(1 / 2)
杨洋慧早在一个月前,第二胎又生了,这次生的是一个女娃。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活脱脱地一个小杨洋慧来到了这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她躺在自己住的那个屋子里的床上,小杨洋慧就紧紧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屋外,天气特别地冷。屋子里还好,这多亏了小波哥和友莲伯娘。他(她)们在屋子里多放了一盆火。
小杨洋慧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将她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她用手将她搂了过来,用奶头对着她那樱桃似的小嘴,顿时她就不哭了。是的,她饿了。她正在大口地吸吮着来自她妈妈——杨洋慧的乳汁。从内心掂量,她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依恋度,要远大于“冤砣”。同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会厚此薄彼呢?她自己也搞不清。
想想“冤砣”,到现在已经有一岁半了。他现在长得怎么样?那户人家对他好吗?他到底身处何方?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她来讲都是个未知数。其实,她平时根本没有想起过“冤砣”,只是眼前的场景勾连起了她的思念而已。
小杨洋慧应该是吃饱了,不哭了,又睡了。到现在,这个小丫头来到这个世界已有近个把月,她背后脖子上一颗黑痣给杨洋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这一回决定亲自给她取个名字,她已经想好。但是,她现在不说,她要当着小波的面宣布。这叫什么?这叫仪式感吧!
想想明天这个小丫头,又要被她的舅舅,不,准确地说又是她的哥哥——小波抱着送人,她的心绞痛得就像刀子在割。送到什么地方?送给什么人家?她仍然不知道。她不能怪小波心狠不告诉她。实在是为她好,他是让她轻轻松松地离开这里,到城里去开始新的生活。
杨洋慧对杜仁杰等知青们为她的事,是如何上访;行署为她的事对县、公社一级的批示是怎么来的;对她的招工指标是怎么解决的,她一概不清楚。她冥冥之中感觉到,她走定了。
小波在慧慧还没有生下这个女婴的时候,他就找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姓方,是方家大屋村的。方家大屋村的村民们讲话的口音,他同样听不太懂。好在介绍人的话,他听得懂。原来,这户方姓人家,已有一个男丁。但算命先生说,根据阴阳平衡,必须再添一女娃,方能无事。算命先生末了,又加了一句:捡为上,生为下啊!捡、捡、只有捡啊。方家人不解,忙问为什么?算命先生说,没有为什么,照办即可,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方姓人家于是托人四处遍访女婴。
小波同介绍人说好,自己要亲手将女婴交到主家。由于路途远,必须来一部汽车到村口接,拖拉机也行。介绍人点头称是。
王书记近一段时间以来比较忙,各个生产队要作好冬季兴修水利 的准备。再过几天他又要去县上参加三级干部扩大会议,按说往年并没有他们这一级的份,今年格外开恩,扩大到了他这一级。让他冷不丁地接到公社的通知,叫他在会上作典型发言。说他们前进生产大队去年冬季农田水利修得好,这让他兴奋不已。
让他更兴奋的是杨洋慧又要生产了。是崽是女,他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心里还所打算的。如果是崽,那他就准备大摆宴席,顺便在宴席宣布小波和杨洋慧的婚事。看她还成天到晚想返城不?如果是女娃,那他也有打算,酒宴的规模就小一些。同样,他也要宣布他(她)们两的婚事。一句话,杨洋慧就是不能走。
生下来的是个女崽,这让他兴奋的劲头顿时熄了火。好在他有了心里准备,既然是女崽就按女崽的方式搞。
他把堂弟王有发找来,由他主抓办酒的事,自己则准备在县三级干部会议上的发言材料。
”慧慧,一切都准备好了,明早天一亮对方就开车到村口来接。我也去,我要亲手把她交给她的养父母。”小波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慧慧,她的名字你取好了没有?”
杨洋慧无奈地望着小波说:
“想好了,就叫梅子吧。随便取的,反正她的养父母会给她重新取名的。小波,我怎么越到这个时候,我越舍不得她离开我呀!”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对冤砣,你不是这个样子。好吧,今天晚上你把她的奶水喂饱,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喂一次,路上她就不会哭了。很快的,反正有车接有车送的。”
小波边说,边把屋子里的火盆重新加上了木炭。
柳叶滩村这个地方,一进入腊月就有了过年的气氛。尽管缺衣少食的,但并不影响村民们那份企盼和热情。分到手的少许糯谷,平时舍不得吃,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来篜酒,熬糖;鸡也是,蛋也是,都是平时忍着口,凑拢凑拢,起个早赶到集市上去卖,换取过年的必需品。
小波很清楚村民们这些个习惯,他要赶在他们的前面。
天刚擦亮,小波就来到了杨洋慧的屋子里。只见她还在慢慢地替梅子左三层右三层地包裹着,最后她跟上次一样,将一张纸条塞进了梅子的襁褓里。
当小波从慧慧的手中接过梅子的时候,她没有亲吻梅子,只见她的泪水儿,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滴落着。
小波抱着梅子,同样又走过了杜仁杰为她留下来的两盆斑竹,消失在了寒冷的晨曦中。
临近天黑的时候,小波回来了。他一进到慧慧的屋里,发现她站在屋里冷得瑟瑟发抖。屋子里连火盆的火也没有了,整个屋子就像个冰窟窿。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抱着梅子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他的父亲就发现那个女婴不见了,于是他叫来友莲伯娘和刘小妹婶娘。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她们两审问她。并抛下一句狠话:不说也行,不准吃饭,不准烤火。
小波先把屋子里的火烧起来,叫慧慧坐下来烤火:
“你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你先烤火,我过去一下就来。”
小波来到灶房,请母亲赶快送饭过去,并吓着说,不然会饿死人的。
他来到了父亲王有道的办公室,堂叔王有发也在。他们正在为女婴不见,在商量着什么。一看小波来了,堂叔首先发问:
“小波,你把女婴抱走了吗?”
“是的,我抱走送人了!”
“送给谁了,现在在什么地方?”父亲几乎是咆哮起来。他又接着吼道:
“是不是那个贱女人的主意?”
小波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用这样口气说慧慧。他必须要伸张正义,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敲敲边鼓也行。他也大声说:
“叔叔今天也在这里,也可以作个证人。”他歇了一口气。显然,他是在寻找最恰当的话来警告自己的父亲。
“爹爹,我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这样称呼您。当着叔叔的面,请您收回您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叫贱女人?她偷人了吗?她卖了吗?是她偷了您,卖给了您,还是叔叔……否则,您就是血口喷人。您必须收回,不然的话我们叔侄、父子之间的话没有办法谈下去。”
办公室一片宁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仿佛被冰块凝固了一般。王有道书记从一开始就板着的一副脸,此刻就如一尊像,腊黄腊黄的摆坐在那里。叔叔则不,他闪动着两眼。他对小波这番话里有话的说道,似乎嗅觉到了什么。他心里有数了,也有了圆这个场的办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