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御守(1 / 2)
在邓泽放出银环时,一道肃重铜音在顷刻间,传遍学宫每一处角落。
诸多学子听得这突来声响,皆是不明所以,可众多学宫武师、身处高位的学监却是个个面色大变。
旁人不明白这钟音何意,他们却是多数明了。
能在学宫常年任职者,除了本身颇具才干外,更为重要一点便是众多学宫司职之人皆是来自修行宗门,也就是白石学宫的最大靠山。
修行之人大多数都来自红尘俗世,每个有所成就的修行人,不免在红尘尚有情缘、亲情牵扯。
白石学宫背后的宗门,并不严苛要求门下弟子必须斩断红尘过往,相反还会提供一些便利帮助。
修行人的血脉亲朋,并不是所有都可踏上仙道,对于那些无缘大道者,除了可在宗门统辖的俗世国度安居外,再有的选择便是辅助宗门,打理其在红尘中的势力,譬如白石学宫这培育修行幼苗的所在。
旁人不知,学宫众执可清楚。这钟声乃是警音,是学宫遭到突发变故时,被人推发的响动。
这钟声一起,便昭示有超脱凡俗之流的变故出现,学宫众人当立刻避退!
因大半人手都和背后宗门沾亲带故,故而在这钟声起落时,学宫内众多执司在从惊骇中回神后,便有条不紊地组织着学子们聚集起来。
在构建学宫时,宗门便预想过类似事机发生,故而在每一处学宫都有留存后手,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后手大多都偏向守御,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迸发该有的威能。
因考虑过不可能每一处学宫都配置修行之人驻守,故而这些隐藏于学宫内的护御手段,皆是经过特殊改造。哪怕是没有任何法力的学宫执司们,也可凭借宗门赐下的身份大印,进行启用操纵。
学监在把诸多学子唤来归拢至学宫大殿,取出自身职位大印盖覆于墙壁一处不起眼所在。
随着一阵轻微震荡,但看整座学宫大殿宫台上突兀亮起白芒,随即一道光亮自铺展开的光罩上升起,并在几个呼吸窜上高空。
在学宫大殿顶层上,设有一处宽广平台,此刻一位瞧着模样已是七旬之数的老人,正倒背双手静静站立,扬起的头颅目光正瞧着那在高空炸开的洁白光亮。
这白光一窜上天穹,便仿若爆竹烟火般猛地炸裂。
在老人的视线中,这天中盛开的焰火在四下飞散间,每一缕每一点皆是再度崩裂,复又化成更微渺的光薪。
这光焰在天穹上往复裂变数十回,最终化作一道比护持学宫大殿的光罩还要明亮几分的明笼。
这明笼之庞大,似青天下沉,重覆陆宇,亮泽闪动间,稳稳将坐落于群山间的学宫罩定。
自大殿光晕升起,再至这光笼遍布学宫,虽是听着耗时许久,可真正落在大台之上的老人眼里,也不过才堪堪半刻钟之一半都不到的时间。
此刻见得内外两层护罩全数支起,老人心中略微松快些许,仰头望着那白茫茫一片的笼盖,低沉的声音似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同什么人言语。
“记得上次开这护御时,我也才十一二岁,如今细细忆来,竟是过了一甲子又四十二载……”
瞧着天边银笼,老人这才惊觉自己如今已是个快要到双甲子年岁之人。
别看老人模样是七旬上下,可他的真实年龄若说出来,端是惊人。
与学宫大多数人一般,老人背后也是有宗门的修行之人支撑。但与大多数学执们不同的是,老人背后的这位修行者乃是他的亲子,在宗门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小有名气之辈。
老人之妻早逝,老人是自己一人从小呵护着儿子长大,舐犊之情那是没的说。
当这位获得机缘,进入修行宗门后大放异彩间,更是为老人送来诸多天材地宝,其中最为珍贵的便是那延缓衰老增补天寿的灵药。
因着有亲儿照拂,再加那宝药延寿,如今老人面相看着七十左右,实则已历经一百一十多个春秋。
此刻老人站在大台上,遥望那大笼,心中盘算此回警钟大起的缘由之时,便听身背后有人声传至。
听着略带粗喘的呼吸,老人收敛起心内翻覆,侧首便望到那时常扣押陈月曦绩点的赵学监,正扶着墙壁大口喘息。
“学……学执……”赵学监一边喘着粗气,同时用略带急促的声音冲着老人道:“少,少缺……一……一人!”
听着少丢一人,学执忙是问询,当得知是不见了张央时,老人立刻便回想起这人是谁。
这并不是老人的记忆力有多好,全是因张央此人在学宫内,委实特殊。
他虽称不上人尽皆知,但只要在学宫有点同窗友人的学子,哪怕是刚来不久的,也俱会知晓这个连问[尚考]一十八年,次次不成却未言放弃的前辈。
“可有问过平日与他要好之人?”听着是这个又大毅力的后辈无了踪迹,老人面上的担忧神色不由又加重几分。
张央年年[尚考]落地,老人虽是对他这[一条道走到黑,不见光明便不回头]的执拗不赞同,但那股坚韧恒持的毅力却是令老人,发自内心的赞叹。
试问谁人能为一个遥不可及,且次次失利的目标,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
老人暗谌,若是换了自己,怕是头一次[尚考]落败便会气馁,不再生那攀登之心。
此刻外间还不知是何等状况,张央又无了踪迹。老人正盘算是否该派人出去寻找,却见天边一道翻卷气浪的波纹传来。
“唉……”
这道波纹里,似是传来什么消息。老人眼底再闪过几抹错愕又是痛惜后,便是一声长叹。
他不欲同赵学监多解释什么,只示意他下去安抚好众多彷徨的学子,而自己则是孤身站在天台上,仰望面前笼盖在大山灵光中的山色。
从那道气浪中,老人已经知晓张央大有可能奉祭异神之事,心中不由得沉闷,思绪更是回忆起百多年,那场席卷玄阳边域周遭的变故。
在那场大变之中,他失去了自己的结发之妻,更是令儿子从小失去母亲。
早年时,他满心的怨恨,只盼着宗门上下能够除尽那场变故幕后的黑手。可如今,随着年岁增长,阅历的升抬,他心下的悲愤已变作了一片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