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幻（二）（2 / 2）

又或者准确的说，一颗宛如太阳的巨大圆球。

海水被圆球的光辉染成了金汤，似乎都温暖了几分，在一种未知力量的推动下，圆球缓缓转动，慢慢地，带出了更深处的东西……一根根手臂粗细的猩红血丝，附挂在它的表面，连接着一个稍小的黑色圆球，近处看像是在透明蛋中孕育的胚胎，但站在路德维希的角度，就能无比清晰地知道那是什么。

一个瞳孔……嵌在堪比渡轮体型的眼球上。

黑色瞳孔确定了他的位置，收缩至合适的比例，路德维希突然感觉到了视线，那目光是如此的炽烈，把他和怀中的宫崎英子包裹其中，就像肉眼在观察玻片上的单细胞生物。

面对这极度压抑恐怖的一幕，路德维希的脸上却浮现了笑容，或许他控制面部的神经已缺氧坏死，又或者绝望处境让他陷入了无可抑制的疯狂……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和那个巨大的瞳孔对视，眼神轻柔地如同面对自己的永恒之爱。

“复仇……”

一条鱼在濒死的路德维希面前停下了，眼睛里泛着诡异的光。

“我们……要复仇……”

这如影随形的低语声居然来自一条鱼的嘴里……不，不止是它，海域中所能见到的一切生物都停了下来，化作这低语的延伸。同时一千只、一万只眼睛在注视着他！它们高唱着、哀嚎着……同一频率的合音甚至引发了剧烈共振，像地震的信号般传递到了极深极远！

随着这句歌颂般的低语响起，路德维希抽搐了一下，似是已死之躯最后的神经反应，但这次却只是个开始，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抽动越来越频繁，整个人都宛如舞台上蹦跶的提线木偶，突然，他的身躯拉直了，青筋暴起，仿佛有谁把高浓度纯氧混着肾上腺素扎进了他的体内。

“我们……要复仇！”

路德维希闭上的双目再度睁开，涣散的眼神凝聚，一股全新的生命力在他的身体中奔腾，他下意识地喘息，却呛进了一大口咸水。在一阵剧烈地咳嗽后，他惊恐地扫视着面前的一切……入水后的记忆疯狂涌入大脑，刺痛他的中枢神经。

路德维希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毫不犹豫地抱起宫崎英子向上逃离，速度之快如同捕猎中的旗鱼！几十米高的海平面顷刻就到了他的头顶。

生命力的恢复也带回了理智，他清晰地认识到了刚刚的危险，自己艰难地从“克拉肯”身上一处不知名的深渊中脱离，就直面了它的眼睛。

真的……是这样么？就在破水而出的刹那，路德维希停住了。

好像是有什么别的记忆被灌输进了他的脑袋里，让那些连贯的画面多了一些疏离感，理性跳出来逼着他审视一切……如果那是一只眼睛，为什么没有水生动物应有的眼膜？它没有声带，是如何制造出穿透海水的人声？

如果自己快要死了，又是如何死而复生？如果这“北海巨妖”已经苏醒……它还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路德维希的思维飞速运转，最后得出了一个荒谬的、却是最有可能的结论……刚刚经历的绝大部分都是幻象。

他在大学时接触过心理学，知道人会在某种情况下自我欺骗……也许自己只是表面坚强，对下潜的恐惧和种种担忧早就埋藏在内心深处，所以在压力下陷入了荒诞的景象中不能自拔。

就在即将冲破水幕时，路德维希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一个不规则的天然石灰岩洞，另一侧与克拉肯岛相连。

没有什么巨大的眼睛，也没有会说话的鱼，洞口处海草茂盛，交错飘摇。